獻(xiàn)給我最敬愛的母親散文
傾三江之水，也訴不完我對母親的哀思；竭盡我生命的全部也報答不了母親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
一
農(nóng)歷正月十六凌晨兩點(diǎn)四十五分，母親在她的子女們陪伴中走的很安詳，時間在那一刻定格。在母親彌留之際，我們來不及哭泣，便為母親穿好壽衣，還有內(nèi)衣、棉襖、棉褲、銜口錢、元寶、金戒指和銀戒指等，當(dāng)住在附近的叔叔和舅舅們聞迅趕來時，我們一切都準(zhǔn)備停當(dāng)。
回想起我給母親凈身時，望著她那被疾病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體，那種內(nèi)心的悲慟，是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dá)的。我強(qiáng)忍著淚水為母親穿好衣服和鞋子，墊好新鋪被，蓋好新被子，放好頭枕和腳枕，用紅線串上銜口錢放在母親的嘴里，給母親戴好金戒指和銀戒指。母親含辛茹苦一輩子，也沒戴過金銀首飾，即使是虛擬的也算是一種安慰吧。我把一對銀元寶分別放在母親的雙手中，蓋好蓋臉布，又用紅線把大錢串上中間系三個，兩頭一頭系兩個，然后搭在蓋臉布上，防止來往的客人或風(fēng)會把蓋臉布掀開。
晌午時分，弟弟聯(lián)系的冰棺已送到。當(dāng)舉重的人把母親遺體移至冰棺中。頓時，冰棺內(nèi)四周彩燈綻放。靈堂里，盛在碗里的油燈，燈捻子搖曳著，冒著一股濃濃地黑煙。我和妹妹坐在冰棺右側(cè)的稻草鋪上，大弟弟跪在冰棺左側(cè)的稻草墩子上，給前來吊唁的賓客謝孝，并時不時地給母親燒著紙錢。小弟弟和我堂弟跪在門外路口處給前來吊唁的賓客謝孝。一連兩個晚上，我們姊妹幾人都坐在冰棺兩側(cè)的草鋪上給母親焐財并輪番守靈。當(dāng)?shù)厝羰巧狭四昙o(jì)的老人去世，皆有平三接四的習(xí)俗，燒鋪一般都是在出殯的前一天。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二天下午四點(diǎn)鐘為母親燒鋪。
由一位舉足輕重的首領(lǐng)帶領(lǐng)，大弟弟由他攙扶著打著幡，背著紅紙傘，用被單包著母親臨終時穿得隨身衣物和幾件象樣的衣物和稻草。稻草，意為送給逝去的親人在陰間使用的金條，還有女兒們?yōu)樗I得九斤九兩紙錢燒得紙灰，因我是長女，由愛人挎著紙籃。由于我的姥姥家是當(dāng)?shù)卮髴�，且住在附近，父親的本家也挺多，父母親在當(dāng)?shù)氐耐埠芨撸牙阎挥心赣H一個女兒，加上母親的喪事辦得非常隆重，凡是去燒紙的人，除了是長輩和平輩滿散白，前去燒鋪的人也挺多。孝子、孝女和父、母親的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們一律披麻戴孝白茫茫一片，孝袍都是我們一樣長短，只是我們的頭布比他們長二尺。
一支長長的隊伍緩緩地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一路上，嗩吶聲、喇叭聲吹吹打打越發(fā)顯得悲壯，直奔西邊淠河大堤……
此時，哭泣聲已響成一片。大路兩邊綠油油的麥苗和油菜，仿佛也停止了搖曳。當(dāng)我走到淠河大堤上，回頭凝望身后長長的人流，只覺心情特別沉重，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欲哭無淚，欲泣無聲！
傍晚的夕陽已失去了平日的光芒，波光粼粼的淠河水，仿佛已停止了流淌。我們圍成一圈，跪拜在淠堤上，我木訥地望著母親的鋪蓋在熊熊大火中燃燒，仿佛母親在天有靈不讓我哭泣。
我的婆婆于二〇一一年一月三十日，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七日凌晨兩點(diǎn)二十八分過世，終年七十三歲。傳說六十六，七十三，八十四皆為旬頭，即為閻王索命的年齡。人們在清明前夕想方設(shè)法避免這種災(zāi)難。
六十六，由女兒包六十六個餃子，而且要放六兩六錢豬肉，買的時候還不許問價格，也不能直接說出來，隨便扔幾塊錢給賣肉的，對方便心知肚明了。蒸熟后一次吃完。七十三，買條鯉魚猛一竄。由女兒買條鯉魚，最好是一次吃完，然后把魚頭和魚刺倒在水里，意為放生。而婆婆和母親雖然都包了餃子，吃了鯉魚，但最終沒能過了那一關(guān)。八十四，這一年老人身體若有什么不適，后人就要特別注意了，以準(zhǔn)備后事。雖說是迷信，但權(quán)且當(dāng)作是后人的一種期盼吧。
新舊二年，年內(nèi)年外十九天的時間，送走兩個親人，加上感冒，我的淚水早已哭干，我的嗓子已嘶啞得講不出話來。在婆家，我是公婆的大兒媳婦，盡管小姑子在一個星期前一天一個電話地摧，兩個小叔子仍然等到婆婆去世后，才從上海趕回來，可苦了愛人。愛人白天夜里往那跑，年關(guān)生意又特別忙。前年春天，婆婆因患食道癌，手術(shù)后去年秋天又轉(zhuǎn)成肝癌晚期（因其早年曾患過黃膽性肝炎）。
在娘家，我是父母親的長女，弟妹們的大姐。我還未走出婆婆去世的陰影，母親又過世，這一連串的打擊，讓我這個貌似堅強(qiáng)的女人承受著精神上和肉體上雙重煎熬。我身心交瘁，感覺精神都快崩潰了。然而，最終我還是挺過來了。我想：我們做為后人只要能盡到自己最大的努力，讓父母能多活一天，也是福份。生死由命，壽命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老人最終是要送走的。
我的父母親在我幼年的記憶中，一生中從未有過大病大災(zāi)，連小針都沒打過，更不用說打點(diǎn)滴了。家里常備的藥物只是父親的乙酰水楊酸鈉（簡稱：APC）和土霉素，家里有一根體溫表，如若感冒、發(fā)熱吃一粒APC配兩粒土霉素即可。母親時常牙疼，若牙疼吃一粒APC也就能緩解。人活著就是活個精氣神。老倆口辛辛苦苦一輩子，省吃儉用，時興瓦房蓋瓦房，時興樓房蓋樓房，蓋得瓦房給了大兒子，蓋得樓房給了小兒子。弟弟的房子是用做生意的兩間門面房，父親把他的獸醫(yī)技術(shù)也一并傳給了小兒子。父親讓大兒子繼承他的事業(yè)，大兒子不干，他的心大得很吶。
俗話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庇捎诖髢鹤�、兒媳長年在外打工，他們的一雙兒女也去了深圳，大侄子在那里讀書。他們所居住的老臺子上人都搬走了，二老雖未明說，但在他們的內(nèi)心里是多么地希望能和老兒子在一起生活，因?yàn)樗麄冏钐圩類鄣木褪抢闲 Ｈ欢�，現(xiàn)實(shí)是殘酷的。直到母親去世后，父親含淚說：“你母親住了一輩子土坷垃堆砌得房子，到死都沒住上樓房�！备赣H爭強(qiáng)好勝了一輩子，覺得自己很沒面子，也對不起母親。母親去世后，父親是堅決反對辦喪事的。我知道父親心里想得是什么，怕丟他老人家的臉。但親戚家里的人特別多，喪期不比喜期，不辦小弟一個人在家是吃不消的。更何況小弟這么多年都沒辦事了。
我安慰父親說：“只要活著有的吃，有的喝就行了。有的家里的老人，連飯都吃不上呢。小弟已經(jīng)說了，母親走后讓您跟他們在一起生活。您以后就可以住樓房了�！卑凑辙r(nóng)村的習(xí)俗，老人要得老在老堂屋，方能體面。
父親身體尚可，且勤勞能干，加上子女們平時也挺孝順，兩位老人生活無憂，吃穿不愁。父親經(jīng)常到老臺子下邊的弟弟商店里去坐坐，有時幫忙照看一下生意，不覺得孤獨(dú)，而母親近些年每天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屋子里，或坐或躺。每次我回去看她，臨走時她總是叮囑我：“常回來看看我。”而我每次跟她道別時，都要等她答應(yīng)一聲：“好！”我才走。有時候，她知道我忙，我到家剛坐一會，她就催促我走。后來，隨著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記不得是去年的臘月十幾，在我得知父親給母親穿衣服時，母親不小心從床上栽下來了，我去看她。因年關(guān)家里生意忙，父親催促我回家。我象往常一樣，懇求地跟母親說：“娘，我回去了。您在這睡不要急，有時間我再回來看您。好嗎？”我一連問了幾聲，母親憋了半天，最終才蹦出一句話：“舍不得�！蔽覐�(qiáng)忍著眼淚，說：“娘，舍不得您就好好地活著。”我擔(dān)心母親這次恐怕很難好起來了。
雖然母親有點(diǎn)高血壓、高血糖，只是輕微的，吃藥也不規(guī)律，感覺不舒服后才吃一段時間，藥物也能控制。但是，我感覺母親活的一點(diǎn)也不開心。每次回去，她見我就哭，最后幾次回去我被母親哭得日子都沒法過，整晚整晚都睡不著覺。后來，大概是臘月二十那天，我回家看望母親，我安慰母親說：“娘，年初二就打春了，打春過后天就暖和了，您就能起來了。”母親問我：“今天有熱頭嗎？”我說：“有�！闭f著母親讓我拉她起來，然而，我費(fèi)了半天勁，母親由于腿疼且連坐都坐不住，最終沒能起來，這一次母親栽倒后，便再也沒能爬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負(fù)累人了，情緒很低落。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倍嗵澚烁赣H的精心照顧與服侍，才減輕了我們的負(fù)擔(dān)。子女們各有各的事，誰能長年累月、夜以繼日地陪伴左右。即使小兒子在身邊也不行，無論是誰也沒有父親服侍的好。近年來，父親自己也有病，還要照顧母親，我心中對表示父親由衷地感謝！
二
母親從跌倒到去世，開始每天只能喝點(diǎn)水，后來在家治療一段時間后，能喝點(diǎn)牛奶和面疙瘩湯。這些年來，母親的牛奶從未間斷過。每次我回家，除了給二老帶些輦菜、素菜和水果以外，只要沒牛奶了，我便給她買。而父親總是說，家里商店里有不要買。弟弟有時也給。年也過了，節(jié)也過了，母親熬過了春節(jié)和元宵節(jié)。我感到我的母親是一位了不起的母親，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是怎么熬過來的'？她的內(nèi)心是多么地堅強(qiáng)，她處處替子女們著想。
臘月二十六傍晚，大弟弟開車過來洗澡，我跟著他的車子回去看母親，我害怕若不去的話，萬一我不能為她送終，會心存遺憾。我想，母親可能也害怕臨死不能見我一面，才喊我的名字的。因在外打工的大弟弟和妹妹早已回來輪流守候了。人到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是多么地盼望自己的親人，都能守候身邊呀。大年初二，我回去給父母親拜年時，弟媳跟我說：“年內(nèi)，母親只是一個勁地喊我的名字。我跟她說，不要喊了，大姐忙不過來了�！钡珱]有跟母親說我婆婆去世的消息，怕她情緒激動。
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三天出殯，時間是凌晨五點(diǎn)。凌晨三點(diǎn)多鐘，我們姊妹幾個就起來了，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等待靈車到來。我和弟妹們坐在冰棺旁，想到從今以后我再也看不到母親了；想到別人都有娘，而我卻沒有娘了，我心如刀割般地難受，禁不住失聲痛哭。母親賢惠一輩子，連三歲小孩都不得罪；母親性情溫和，身材高大魁梧，皮膚很白皙，而且白里透紅，猶如三月的桃花。
多年來，無論春夏秋冬；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是刮風(fēng)，還是下雨、下雪。當(dāng)我騎著自行車沿著崎嶇的小路，回家看望母親，不管我自己再苦再累，有多少煩惱和憂愁，只要一看到母親，我心里就感到特別平靜，很坦然，而且一路高歌，一切頓時煙消云散。我在父母親和弟妹們面前，從不訴苦。我覺得自己做為老大，應(yīng)當(dāng)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而不是父母的焦慮。父母親對子女的養(yǎng)育之恩，無論子女再孝順，今生今世永遠(yuǎn)都是報答不完的。
從小父母對我們的教誨是：以德服人，寬厚忍讓，善待他人。而且，我們姊妹幾個自幼從不會罵人，罵人是人人都忌諱的。他們的博大心懷，寬厚仁慈，不僅是我們做為子女的榜樣，也是大多數(shù)有識之志的典范。他們上敬老人，下愛子女，從不偏袒。我的爹爹死得早，在我未出世時就已經(jīng)去世了。奶奶和父母親把三個叔叔一手拉扯大，并給他們成家立業(yè)，在那個填不飽肚子的年代，是多么的不易。其間的辛酸，沒有親身經(jīng)歷是很難體會的。長嫂并母，這一切并不是每個長嫂都能做到的！
善良的人，永遠(yuǎn)善良；慈祥的人，到死都會給后人留下慈祥的面容。母親至死面容都沒改變，而且五官也沒挪位。誰能留得新正月是新的一年的開始。民間都慣以農(nóng)歷記時，今年的農(nóng)歷正月十六，也就是一月十六日，是我母親的祭日，聊以“一月的哀思”為題，來祭奠我愛戴的母親。
娘，去天堂的路永遠(yuǎn)為您開著，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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