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氣,實在是個絕佳的告別場景。爬到半山腰,天空突然暗下來,不兩分鐘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接著是鋪天蓋地的冰雹。姑娘卻完全沒有要躲的意思,她站在冰雹里,任由那一顆顆的冰粒子砸在自己的頭頂,臉上,肩膀,她還伸出手去接一些冰雹粒……旁邊其他的游客都看著她,沒說什么,只是看著她。
當(dāng)時她旁邊還站了一位男生,男生撐著傘,不時地看向姑娘。姑娘享受了一會兒雨水冰雹的沖刷后,便又動腳朝山頂去了。那男生跟在她身后,隨她一起走。雨水越來越猛烈。男生中午開口了“和我一起下山吧,我有傘,別再往上爬了,雨太大了,會有泥石流的……”
雖然,姑娘聽到“泥石流”三個字的時候,心里害怕了一下,但她還是決定要繼續(xù)向前,似乎上了山才圓滿,才能表現(xiàn)得出自己要告別的決心。她拒絕了男生的好心幫助。
那天的雨水濕透了姑娘的衣衫,鞋襪,也濕透了她的心,當(dāng)太陽再次出現(xiàn)在天空時,那溫暖的光線,也是她心里的光。她決定和先生告別,開始自己的生活。
(三)
凌晨四點多,姑娘枕邊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
“喂,你在哪里?我喝多了……”
“你怎么又喝多了?我不在市區(qū),你回家了嗎?”
“沒有,還在外面”
“快回家去,好嗎?我不在”
“嗯,知道了。”
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先生在喝醉酒以后打電話給姑娘了,他總是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時候不管深夜幾點都打電話給她,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而姑娘,也從未拒絕過接聽,不管深夜幾點,不管他胡說些什么,即使他在電話的那端罵著臟話,姑娘也耐心的聽著他說,不舍的掛掉電話。
上次,姑娘上山舉行過與先生的告別儀式以后,一個星期都沒有再主動聯(lián)系先生,即使她內(nèi)心很煎熬,她也告訴自己要忍住。有一天傍晚,姑娘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跑步,看見了天邊的啟明星出奇的明亮,她格外的想起了先生。
于是她找了個看那顆星星最好的角度,席地坐下來,用手機記錄一些思念的句子。而正當(dāng)她寫下這些句子時,先生的電話打來了。同樣是喝多了,先打到了姑娘的朋友那里,又輾轉(zhuǎn)到了姑娘這里。姑娘接了那個電話,依然耐心的聽著他的酒后亂語。他們又一次和好了。
而今天,姑娘卻有些擔(dān)心,擔(dān)心他一個人喝多了,還在外面沒有回家。姑娘無法再睡去,腦子里全是這件事,于是幾分鐘后,姑娘給先生撥了個電話,問他回去了沒,直到撥第三個電話,姑娘才告訴先生,你快回去吧,你這樣我都不敢睡。先生在那端說,沒事,你先睡吧。
清晨很早姑娘就醒了,她也不想再睡懶覺,爬起來收拾好就去了市區(qū),他要給先生買點早餐送去,讓他有人照顧,讓他好受一點。然而姑娘輾轉(zhuǎn)車程,氣喘吁吁提著早餐站在先生家門口時,戲劇性的一切發(fā)生了,不,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發(fā)生應(yīng)該很久了,只是傻姑娘一直不知道。
姑娘站在先生門口,怕吵到隔壁鄰居,姑娘給先生打電話讓開門,打了兩次才打通,而打通后的答案卻是先生說“我家里有人,等一下”。姑娘并沒有立刻問,是誰,而是很平靜的等在門口,十幾分鐘過去了,并沒有動靜來開門。姑娘再次撥通了先生的電話。
“我說了家里有人”
“男的女的”
“女的”
“開門”
“你要干嘛”
“我說開門”
姑娘開始不顧及會不會給先生帶來不好的影響,“女的”兩個字已經(jīng)讓她失去理智,她一遍一遍敲先生的門。
后來,門開了。他們在樓道里交談了很久很久,姑娘沒有歇斯底里去質(zhì)問,去撒潑,那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詢問別人的事。原來早在一周前,先生就在微信上認識了屋里那女孩,不,姑娘也不知道屋里那是個女孩還是女人。
總之先生和她才吃過一次飯,昨夜先生將自己家房門鑰匙給她,讓她在屋里等,先生去了外面和朋友聚餐。先生是瘋子嗎?為何房里藏著一個女人,卻還要在喝醉后給姑娘打電話,姑娘是那么單純的愛著他。這一次,姑娘的心真的灰了,死了。
姑娘和先生認識四個月,只有在最初的時候,先生還帶姑娘出去一起吃飯,后來每次都是姑娘自作多情的買一大堆吃的送到先生家去;姑娘和先生認識四個月,從來沒有摸過先生家的鑰匙,有時候姑娘沒有地方去,先生也不會多留姑娘幾分鐘,硬生生要把姑娘攆走。當(dāng)姑娘想到這些,她才明白愛與被愛是多么的不公平。先生更是說,屋里是他女朋友。
姑娘哭了。兩只眼睛怔怔地望著先生,眼淚安靜的劃過她的臉頰,一滴連著一滴。先生要去給她擦,她沒有躲。最終姑娘帶著先生那件她穿過幾次的白色T恤離開了,說是留作紀(jì)念。
姑娘,拖著沉重的步子和心情,來到公交車站臺,一輛一輛的車子過去,她沒有理會,她坐在路邊,將這四個月發(fā)生的一切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給一個朋友打電話,平靜的敘述了這件事。姑娘最后的動作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等來下一輛車子,上車走了。
坐在靠窗的座位,有風(fēng)吹進來,早晨的陽光正在路邊的樹葉上閃爍,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一切又都開始了。
這一次,一定不再百轉(zhuǎn)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