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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日志:那一刻,愛情如漫天落花

        日志 時間:2017-10-30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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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里,那一年的梔子花格外香烈,而坐我后排的男生綠晨,有那樣閃亮的眼睛。在每一個下晚自習(xí)的晚上,他用自行車載我回家,艱難地蹬著上坡,我情不自禁靠向他的背,聽見他熾烈的心跳。

          星光下他低低地問我:“你愿意和我考同一所大學(xué)嗎?”

          良久良久,我輕輕“嗯”了一聲。

          滿池睡蓮競放的季節(jié),我和綠晨先后收到大學(xué)的通知書,我被北京一所大學(xué)錄取了,欣喜之余我抬頭看見綠晨猶豫的眼神,心陡然一沉——他去了遠在鄭州的軍校。

          在同一天我們離開了故鄉(xiāng),卻注定一南一北,沿著相反的方向。從此思念仿佛一種纖絲,被拉得越來越遠,卻越來越堅韌纏綿,是最溫柔的絞索,把我的心絞得血淚淋淋。

          每一次收到綠晨的信,都是我的,無從想象,我星光少年的綠晨啊,曾有著不羈的長發(fā),是如何適應(yīng)著軍規(guī)軍紀的嚴格和學(xué)習(xí)訓(xùn)練的艱辛。而在每封信的最后,他總說:“來看看我,好嗎?給我的黑暗里點一盞燈。”

          北京與鄭州之間的六百公里,到底是多遠呢?我終于知道了。永遠是最慢最慢的那一種車次,萬頭攢動,空氣中充滿各種異樣的氣味。過道上,座位底下,都睡的有人。密不透風(fēng)的人群里,我仿佛墻縫間的一只壁虎,一遍遍數(shù)著距離,也數(shù)著自己的干渴和忍耐,常常地,我以為鄭州永遠不會到了。

          而鄭州在我記憶中的一切,便是車站單調(diào)而結(jié)實的喧囂,小旅館陰濕灰暗的半地下室,窗子一半在地下,一半對著灰嗆嗆的大街。我守在窗邊,窗外,來去匆匆的腳和鞋,仿佛大片會移動的森林——哪一棵樹會是我的呢?

          我從不知綠晨什么時候又該怎樣從軍校一格格分割嚴明、斬截如刀切的時間表里溜出來,我只是等。從白天等到日落,再等到新月初升,漸漸地,自己的身體仿佛恍惚地漂在半空中,沒有了時間,也沒有了感覺。

          很多次明明聽到腳步聲,沖過去,門邊卻一無人跡,也有時我已完全失望,只是頹然呆坐,但是敲門聲卻忽然降臨。

          總是在片刻的相聚后,綠晨又急急地趕回學(xué)校,而我重又踏上回程的火車。車站恒如亂世,我仿佛逃難的女子,一旦與愛人在歲月的大潮里分開離散,便從此生離死別。夜沉了,窗玻璃上搖晃地映著我疲憊的臉容,驀地,昨天誤了的功課、明天要交的報告、同寢室女生不知有沒有幫我打了熱水……諸般不能不考慮的現(xiàn)實,兜頭涌上,我卻又想起,綠晨新剪的稚氣的平頭,我的肩頭仍殘留著他的汗氣。

          在一個學(xué)期內(nèi)我去了7次鄭州。最后那一次,是薄薄的初冬,細雨綿密如小小的花朵。他請了假出來,陪我慢慢徜徉在街頭。我們兩人緊緊地牽著手,都忘了雨,忘了身外的一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鄭州的街景,也是第一次,他吻了我。

          回到學(xué)校時已近深夜,剛剛推開寢室的門,我便愣住了,好久,才輕輕地叫了一聲:“爸。”

          桌面上我的成績單,滿目猙獰的紅,耳邊父親的呼吸越來越重,仿佛是有些喘息,我的頸骨像斷了一樣,軟軟地抬不起來。良久,父親喑啞地嘆了口氣,那口氣仿佛巨石穿空,狠狠地砸在我心里。

          父親是昨天早上來的,一直等我到這個時候。他沒問我到哪里去了,也沒說昨晚他是怎么過的,只是一件件,把從家里帶給我的衣服、鹵菜和洗理用品交給我,然后說:“明天還要上班,我走了。”

          父親默默地走在峭厲的夜風(fēng)中,單薄的衣服不斷地被掀起,空寂的校園里我們的腳步聲像落葉一般黯然。

          在車站,父親突然說:“你們班主任都跟我說了。”停一停,“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考慮自己的將來,也不顧及一下我們?”我想起我一落千丈的成績,四處告貸的窘?jīng)r,低頭間,我看見父親手背上松弛的皮膚,已隱隱有了黑斑,眼淚一下堵在了喉口。我哽咽著想說些什么,可是車來了,父親匆匆地上了車。

          轟轟烈烈的戀情,最終換來的卻是身心俱疲,有什么是可以無限透支的呢?無論是時間、精力乃至于感情。我開始思索,我與綠晨是否可以更冷靜更恬淡,如涓涓細流匯聚成海。

          電話里,他的聲嘶力竭終于讓我哭了,“為什么總是我去看你,如果你對我真心,難道就不能來看我?”那端忽然死寂。

          幾天后的一個中午,我正在教室看書,一個老鄉(xiāng)沖了進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快,快,綠晨在北京西站,再晚就來不及了。”拖了我就跑。我被拉得踉踉蹌蹌,連聲追問:“到底怎么了?”

          綠晨為了來見我,托了家鄉(xiāng)的同學(xué)給他拍了“母病危速歸”的電報,準了假,便直奔北京。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二哥正巧打電話到軍校詢問弟弟的情況,三言兩語下來即穿了幫。他二哥在總參任職,隊長看他面上網(wǎng)開一面,說:“我給他24小時,回來就罷,否則軍法從事。”結(jié)果綠晨剛下火車就被二哥截住,立即給他買好了最早一班去鄭州的車票,綠晨卻堅持要見我一面再走,雙方相持不下,最后二哥勉強同意他打電話通知我到車站見面。

          掏空整月的生活費叫了出租車,卻遇上了我記憶中最漫長的一次堵車。任我怎么心急如焚,那身前身后不斷迂折的長龍只是緩緩地挪動著,一點點,離太陽越來越近,終于迎頭撞上那西下的夕陽。我沖進候車大廳的時候,早就來不及了。

          我頹然跌坐在長椅上,從喉里硬擠出幾個字,“我想坐一坐。”大廳仿佛沸騰的火鍋,無數(shù)的聲音、無數(shù)的形狀、無數(shù)的氣味,在翻滾燃燒,然而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想坐一坐。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一小時?兩小時?突然,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世界如此嘈雜,我想我聽錯了,卻還是一點點艱難地抬起頭——整個人呆住了。半晌,我霍然而起,“你,沒走?”

          綠晨向我綻開頑皮的笑。

          他二哥一直把他押送上了車,等到火車開動后才離開,他卻在下一站下了車,混上一輛進京的車。綠晨衣上滿是褶皺,眼中卻是流動的火,“不見你一面就走,我不甘心。”

          我不置信地望著綠晨,想說你真傻,卻不自覺地哭了。在千人萬人的大廳里我們緊緊相擁,我在心中暗暗起誓:這一生一世跟定了他。

          而那時的我,并沒想到,自此一生,再也沒有實現(xiàn)諾言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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