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士兵
生活在這個時代,漂泊與遷徙是無數人的宿命。從農村擠進城市,從故鄉(xiāng)流落異鄉(xiāng),無數人內心,不止是情感的孤獨荒涼,更多還有生活的無奈。春運時那一張薄薄的車票,載不動親情的份量,太多人夢想在尋常日子里,依偎父母身側,太多父母也希望每一天,都能有兒孫繞膝。
理想的生活情境很溫暖,真實生活卻很殘酷。盡管很多人與父母天隔一方,痛苦無奈,但也有人擁有親情卻毫不珍惜。北大碩士畢業(yè)生、深圳公務員廖某,是個從鄉(xiāng)村擠進城市擁有體面工作的“鳳凰男”,最近卻對從湖南老家到深圳幫助他孩子的年近六旬的親生父母施以暴力。這個在家里對父母辱罵毆打,殘忍將老父親咬傷的公務員,在單位卻彬彬有禮,行為如他學歷一樣的體面。
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這種陰陽人的變臉現象,在權力場域里多次出現。然而,在家庭環(huán)境里,人性仍將復雜與丑陋徹底暴露得淋漓盡致。我深知,道德批評是不宜的,但面對廖某打罵父母的人性災難,恐怕只有讓更多人們成為“道德見證”,才能讓人們在未來保持記憶與警惕。這個社會有太多不幸,需要置于的制度語境下來求解,但也并不意味著,在自家屋檐下殘暴的道德灰暗,可以繞過道德譴責與個體追責。
許多年來,有一道親情計算題,深藏我心。這個計算題很簡單,就是當你長大成人,成家立業(yè),不妨計算一下,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還能有多久。我也是從鄉(xiāng)村擠進城市,流落在很遠異鄉(xiāng)的人,平時與父母聚少離多,一年回故鄉(xiāng)看父母時間,很難超過一周,F在,我父母年近古稀,留守在故鄉(xiāng)照顧近百歲的奶奶。千里迢迢的艱難行旅,差異巨大的生活習慣,艱難沉重的生存壓力,都讓我與父母團聚成為奢侈的事。中國人平均壽命只有72歲,我常想,就算父母活到百歲,按照現在生活狀態(tài),這輩子我與父母在一起時間,不會超過一年。每次這樣想,立即悲從心來。
我們無法來去自由,不止于有太多牽繞與羈絆,也因為人性自私。在異鄉(xiāng),我長年一個人照顧幼小的孩子,又得應付不算輕松的工作,很羨慕廖某能有遠道而來幫助自己照看孩子的父母。父母賜予生命,為人子女這輩子,只應回報而無資格再去索取。人到中年,內心也會有太多委屈與脆弱,但父母懷抱,或許只是最后惟一可以流淚哭泣的地方,卻不應成為發(fā)泄撒潑之處。社會的、制度的、文化的太多因素,可能成為心靈苦難的存在與根源,縱然這些復雜外部因素是個人無法解決的,但個人卻沒有理由去毀掉人類固有的人性倫理底線。否則的話,在一個價值多元的分裂,在一個喪失共同信仰的社會,個體就很可能真的成為滿地散落的珠子,最后連一個穩(wěn)固篤定的依存地方也沒有了。
美國一些倫理專欄作家,也非常注重以身邊的生活小事件,來展示一個個具體真切的“倫理情境”,來發(fā)揮這些“故事”的教益意義與警示價值。我以為,看待深圳公務員打罵父母事件,完全可以告別宏大敘事,回到人的自然情感體驗層面,來維護傳統(tǒng)家庭的親情與倫理,來尊嚴人類基本的習俗與習慣。比如,包括那位廖某在內成年人,很多時候,我們不妨叩問自己,這輩子,與父母在一起的日子還能多少。
人的一生原本就充滿不測,一個人就算很幸運地躲過了自然的、政治的、社會的災難,卻不一定收獲家庭親情的溫暖,因為小小空間里的價值與文化發(fā)生的碰撞,有時可能更加激烈,失去躲避的時間與空間。中國人不像國外普通人注重尋求宗教的幫助,一時也很難找到適合自己有效的文化救贖途徑。那么,像公務員打罵父母這樣引起人心普遍震動的“倫理情境”,自然有必要成為一種不良文化習性的典型,來充當人性即將逾越底線的警示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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