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市一中 鄧金平
莊宗李存勖應該稱得上是一個英雄了。不僅他的老對手、后梁皇帝朱溫感嘆說“生子當如李亞子,至如吾兒,豚犬耳”,就連毛澤東對他也是贊賞有加的。毛澤東在《通鑒紀事本末》中讀到李存勖破釜沉舟攻下汴京這一節(jié)時,便在上面批注過和朱溫一樣的話:“生子當如李亞子!”最早曹操曾說過“生子當如孫仲謀”的話,如此看來,自古英雄所見略同,就是在生什么樣的兒子這一點上竟然也沒有不例外。不過我卻要說:“生子何必李亞子!”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在我看來,李亞子不過是一個人性扭曲,迷失自我,滑稽可憐的斗雞小兒、優(yōu)伶戲子而已,在他身上,實在找不出多少值得效法的地方。
只要是作為一個正常的人,應該都有一顆平和善良的仁愛之心,可是莊宗心里,所盛有的只有冷酷無情和刻骨仇恨而已。因為其父對莊宗寄予厚望,所以對他要求極嚴,莊宗才十歲時,父親就帶著他南征北戰(zhàn)。所以他早早地就慣看了機詐和權謀,磨練出了堅韌的意志,培養(yǎng)出了卓越的才能。他的身先士卒、奮勇前驅,不過是因為父親遺留下來的三支復仇的利箭。于是叔父被他消滅了,仇敵也被他鏟除了,可代價卻是莊宗早早地就失去了和小朋友們在一起游戲玩耍的兒時的自由和快樂。這樣一個失去了童年的幸福,內心總是被仇恨的烈焰所炙烤而靈魂扭曲的人,又有什么值得羨慕的呢!
當莊宗臥薪嘗膽,終于將仇敵的頭顱獻上父親靈前,“于十指上得天下”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鞏固國家,安撫百姓,而是成天和伶人廝混一起,終日沉緬于畋游聲樂之中。當然,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出生入死,浴血征戰(zhàn),終于登上至尊的皇位,享樂一下似乎也是“王”之常情?墒菍τ谇f宗也是這樣理解,就未免太簡單了一些。其實莊宗對優(yōu)伶的近乎病態(tài)的寵愛等許多怪誕荒唐的行為,正是他迷失自我,企圖回歸自我的靈魂掙扎的體現(xiàn)。前面說過,因為父親的厚望,所以莊宗從小就失去了作為正常兒童應有的快樂,而他自幼對俳優(yōu)雜戲所有的特別的熱愛,也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當他一旦安定下來之后,早年被壓抑的愿望就一股腦地沖奔出來:整日和伶人一起在宮中打鬧戲玩,還常常親自登場作戲,就是伶人打他耳光也覺得好玩有趣,拔河摔跤竟以節(jié)度使作為賭注,在農人的青苗地里縱橫馳騁,還化裝成劉山人“前來省女”,對妻子劉夫人取笑捉弄……所有這些屬于小孩子的任性好玩、異想天開的荒唐行為之所以層出不窮,其實質就是莊宗對那已經(jīng)永遠逝去的童稚生活的竭力追尋,以期求得情感上的一點點的補償,就是國家將亡也不知自拔。當初梁國大將王彥章嘗謂人曰:“李亞子斗雞小兒,何足畏!”“斗雞小兒”,這個詞放在莊宗身上真是再準確形象不過了,只是其內心迷失的惶惑和痛苦,也許連他自己也未必能夠說得明白吧!
莊宗終其一生,也沒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應該怎樣獨立選擇自己的生活。支撐他生命的存在、證明其行事的意義的,只有對敵人的仇恨和對童年的幻象。不知是命運對他的捉弄,還是上天對他的憐憫,終于讓他喪命于他所寵幸的伶人的亂箭之下,與他喜愛的樂器一起化為了灰燼。如果那些英雄們看清了李亞子悲劇命運的根源,還會希望“生子當如李亞子”嗎?晚年蘇軾給兒子的《洗兒》詩說:“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病到公卿!碧K軾養(yǎng)育孩子首先是希求他們無災無病一生平安,就是愚昧蠢笨一些也沒什么關系。那些正幻想成為英雄父親或者英雄母親的人們,大約也可以以此作為一副清醒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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