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物的兩個自我----讀《項鏈》
孫紹振
不少中學語文老師在講解《項鏈》時,喜歡以小說三要素為理論基礎。應該說這沒有大錯,但這只是某些現(xiàn)實主義的、古典性質小說的特點,并不是所有的小說都具備這三種要素。有些小說,甚至是現(xiàn)實主義的小說,就是沒有情節(jié)的。還有些小說,主要是現(xiàn)代派色彩比較濃的,根本就回避具體的地域和時代。說到情節(jié),一些老師常常傾向于把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作為它的必要成分。這一點好像沒有太大問題,在西方和中國小說中,有許多都是以情節(jié)的一貫和完整見長的,我國古典小說強調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緊扣,就體現(xiàn)了這種道理。但是細究起來,并非所有小說都是這樣。有些小說,如《孔乙己》的主要情節(jié),孔乙己偷書被打,特別是后來被打折了腿,都是被作者有意安排到幕后去的。在小說,讀者看到的只是被打后的兩個情景。這不但算不上環(huán)環(huán)緊扣,相反作者的匠心倒是將主要環(huán)節(jié)隱藏到幕后去。特別值得注意的是,
情節(jié)曲折的小說,如《項鏈》,全文的絕大部分,雖然都是環(huán)環(huán)緊扣,但是到了最后一環(huán)(發(fā)現(xiàn)那帶來災難的項鏈,并不是真的,而是不值多少錢的假貨,這對主人公過去和未來的命運,是關系甚大的一環(huán)),小說卻戛然而止,下面將要發(fā)生的環(huán)節(jié),被作家有意地省略了。
作為結局的環(huán)節(jié)脫落了,這就產(chǎn)生了一個問題:省略導致情節(jié)不完整,是否恰當?如果不恰當,算不算一個缺點呢?如果恰當,從什么地方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優(yōu)點呢?
要說清這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情節(jié)最根本的功能是什么。許多老師都知道,情節(jié)是為表現(xiàn)人物服務的,也就是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取決于人物個性心理刻畫。問題的關鍵在于,情節(jié)是如何為塑造人物服務的。一般來說,情節(jié)包括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但在這四個環(huán)節(jié)中,哪個環(huán)節(jié)最能表現(xiàn)人物呢?從理論上說,應該是高潮最能表現(xiàn)人物。在瑪?shù)贍柕碌弥约焊冻鍪昵啻捍鷥r的項鏈是假貨時,她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充分了。有了這個高潮,人物的歡樂和悲哀突然獲得了一種新的意味,也就是反諷的意味。第一,虛榮的落空。之所以要付出十年青春這樣重大的代價,原因就是以為它是真貨,一旦發(fā)現(xiàn)是假貨,就顯得荒謬、可笑、可悲。此后,哪怕是在經(jīng)濟上得到補償,甚至在精神上有所安慰,也失去了意義。第二,這個代價本來是迫不得已的,甚至表現(xiàn)了人物的堅強,但是假貨卻使這種付出變成了無謂而又無奈,變成了對人物內(nèi)心深處堅強的嘲弄。導致如此重大犧牲卻只是為了在晚會上出一次風頭,這個代價就不是假貨的代價,而是風頭的、虛榮的代價,是人物的自我折磨。這個高潮之所以深邃,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作家充分描寫了失去項鏈以后,主人公辛苦勞碌的“英雄”的十年。這十年,應該是作者表現(xiàn)的重點,但作者并沒有花多少筆墨。相反,作為重點表現(xiàn)的卻是當年舞會上大出風頭的一幕:是原先的她,十分虛榮,愛出風頭。出風頭的特點,就是把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優(yōu)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對此,文章大筆濃墨,寫得相當細致。以星期日為中心的十天左右的事情,用了兩千字以上篇幅,盡情地展示主人公心理層次的豐富變幻:第一層次:在得到晚會的邀請之初,因為沒有華麗的服裝而用“惱怒的眼睛”瞧著丈夫,繼而又是哭泣和悲痛。
第二層次:丈夫把全部積蓄都奉獻出來訂制衣服以后,她又為沒有相應的首飾而郁悶、不安、憂愁,為“在闊太太中間露窮酸相”而預感到“難堪”。第三層次:想出了借首飾的主意:驚喜-高興得心跳,手發(fā)抖-出神、遲疑-狂熱地親吻……第四層次:在舞會上的成功。作家營造了一個情緒的高潮。不過是幾天工夫,就花了這么多的筆墨,而十年時間卻只有這么幾句:
路瓦栽夫人懂得窮人的艱難生活了。她一下子顯出了英雄氣概,毅然決然打定了主意。她要償還這筆可怕的債務。她便設法償還。她辭退了女仆,遷移了住所,租賃了一個小閣樓住下。她懂得家里的一切粗笨活兒和廚房里的討厭的雜事了。她刷洗杯盤碗碟,在那油膩的盆沿上和鍋底上磨粗了她那粉嫩的手指。她用肥皂洗襯衣,洗抹布,晾在繩子上。每天早晨,她把垃圾從樓上提到街上,再把水從樓下提到樓上,走上一層樓,就站住喘氣。她穿得像一個窮苦的女人,胳膊上挎著籃子,到水果店里,雜貨店里,肉鋪店里,爭價錢,受嘲罵,一個銅子一個銅子地節(jié)省她那艱難的錢。月月都得還一批舊債,借一些新債,這樣來延
緩清償?shù)臅r日。她丈夫一到晚上就給一個商人謄寫賬目,常常到了深夜還在抄寫五個銅子一頁的書稿。
對十年的苦難寫得十分概括,沒有場面的展至少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是正面寫這十年,那將耗費很大篇幅。第二種是一筆帶過:十年過去了,路瓦栽夫人青春消逝,老了,她變成了一個窮苦人家的粗壯的、耐勞的婦女。但過分簡括,就可能簡單了,就可能變成簡陋了。作家則在敘述中用了細節(jié):遷移住所,住小閣樓;油膩的盆沿鍋底磨粗了粉嫩的手指;洗襯衣,洗抹布,晾在繩子上;提水,走一層樓就喘氣;一個銅子一個銅子地爭價錢。這就不是簡陋而是簡練了,因為這些細節(jié)是精選的,帶著鮮明的特點,有著強大的召喚能量。讀者不難感受到這十年對路瓦栽夫人的重大影響。如此簡練,是小說的重點嗎?好像不是。如果真是重點,應該大筆濃墨呀。但這并不妨礙它動人。動人的奧秘何在?關鍵在于,這不是一般的對比,而是兩個極端的反襯:最初追求時髦、高雅、風頭,其特點是在物質上和精神上出人頭地,超越自己的社會地位,進入更高一層的社交領域,而后來卻遺忘高雅的追求,甘于貧賤,只講世俗的實用,不在乎粗野,唯一的考慮是節(jié)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
她胡亂地挽著頭發(fā),歪斜地系著裙子,露著一雙通紅的手,高聲大氣地說著話,用大桶的水刷洗
地板。
一個為了一條項鏈而煞費心機的婦女,居然變得如此世俗、粗野,和小說開頭所展示的刻意追求高貴,判若兩人。這是一種對比,動人之處就在這種對比中,因為這不是一般的對比,而是結構上的對稱。結構的功能大于要素之和,結構性質的對比,是整體性的,但實際進入對比程序的,卻不是全部,而是人物內(nèi)心的極端化的兩極。在極端的這一側是:
她比所有的女賓都漂亮、高雅、迷人,她滿臉笑容,興高采烈……
她狂熱地興奮地跳舞,沉迷在歡樂里,什么都不想了。她陶醉于自己的美貌勝過一切女賓,陶醉于成功的光榮,陶醉在人們對她的贊美和羨妒所形成的幸福的云霧里,陶醉在婦女們所認為最美滿、最甜蜜的勝利里。
一方面是如此的愛慕虛榮,把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地位看成最大的幸福和光榮;另一方面則是艱苦備嘗,完全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看法。當然,這樣做的好處是,適合短篇小說的文體要求,以少勝多,以最有特點、最有想象沖擊力的內(nèi)涵,刺激讀者的想象,召喚讀者的經(jīng)驗,迫使讀者把兩極之間的心靈的體驗補充出來。在數(shù)十篇分析《項鏈》的文章中,這一點似乎還沒有給以足夠的注意。原因在于,許多作者離開了作品的藝術追求,對人物進行所謂分析,往往并不能充分到位。一些解讀文章認為,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是一個虛榮的、追求享樂的女人,一心向往著往資產(chǎn)階級上流社會的高層爬,她的虛榮是她精神貧乏的表現(xiàn),莫泊桑尖銳地諷刺了這一點。還有解讀者認為小說指明了以金錢為中心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婦女唯一的出路只是飾物。而另一些解讀者則認為,她追求自身的幸福是她的權利;她愛美,這無可厚非;她“單純”,因而她不辨真假;她“勇毅”,面對殘酷的困境,不氣餒,不悲觀,不走歪門邪道,更不出賣自己美麗動人的容貌,而是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志和力量。
在這些評論者的筆下,瑪?shù)贍柕潞孟裢耆莾蓚人。一個是淺薄的、世俗的,以虛榮為特點,為虛榮而白白耗費了青春,另一個則是清白無辜、純潔善良、勇敢堅強的。女主人公究竟是虛榮的還是堅強的,是英雄的還是卑微的,在這一點上糾纏不休是沒有意義的,把二者割裂開來,孤立起來看待,只能是片面的。其實,這是同一個人的兩個方面,只不過一個是顯性的,一個是隱性的。這隱性的方面,也就是莫泊桑用“英雄”來形容的那一方面,是深深地埋藏在她內(nèi)心深處的,在平時,是不會表露出來的,不但她周圍的人不知道,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藝術家的任務,就是要探索人物內(nèi)心深層的奧秘.
在通常情況下,人總是有自己的人格面具,在常態(tài)中,人的深層意識(潛意識)埋藏得很深、掩飾得很嚴密,外界即使有些事變,也可能本能地調節(jié),保持常態(tài)。只有在不得已時,在來不及調整或者無法調整時,常態(tài)瓦解,深層的精神奧秘才會顯出來。用什么手段去逼近深層的精神奧秘呢?郁達夫說,就是突發(fā)事件,這種突發(fā)事件就是情節(jié),情節(jié)的功能是把人物打出常規(guī)環(huán)境,逼迫到非常規(guī)境地,或者叫做第二環(huán)境,使得人物無法按常規(guī)來調整自己的心態(tài),這時,隱性的潛在的意識,非常態(tài)的第二心態(tài)就會沖破表層的日常的面具,人物心理的縱深層次的奧秘就會流露出來。情節(jié)中的突發(fā)事件是一種假設。通過假設來測試人物的內(nèi)心深處,只要把人物打出常規(guī),迫使其第二心態(tài)爆發(fā)出來,就成了。關鍵就是突發(fā)事件和人物的心態(tài)變幻,只要發(fā)生了超越平常的變幻,情節(jié)的任務就完成了,其完整的過程便顯得可有可無。通過假定的事變,迫使人物的心態(tài)發(fā)生變幻,莫泊桑對于這一點,似乎是自覺的,在小說中有一段女主人公的心理描述,可能是某種透露:要是那時候沒有丟掉那掛項鏈,她現(xiàn)在是怎樣一個境況呢?誰知道呢?誰知道呢?人生是多么奇怪,多么變幻無常啊。極細小的一件事可以敗壞你,也可以成全你!作家說極細小的一件事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俄楁湣防,人們看到的本是假貨,可以說是一件小事,不足以引起主人公心的巨大震動。莫泊桑的杰出之處就在于讓主人公誤認為它價值巨大,摧毀她常態(tài)的小日子,打破第一心態(tài),把主人公的潛在心態(tài)從隱性逼到顯性層次上來,這就完成了情節(jié)的功能。至于后來,發(fā)現(xiàn)項鏈是假貨,對于主人公來說,大事又變成了小事,經(jīng)濟也許可以得到補償,但是對于藝術來說,此后的事情,已經(jīng)變
得很不重要。情節(jié)的任務,就是讓讀者窺探一番潛在的心態(tài)。
這種通過假定性的事變來檢驗人物內(nèi)心深層奧秘的小說結構,是19世紀短篇小說結構的一種新發(fā)展,和此前的小說有所不同,此前小說寫的是整個事變,可能一波三折,目的在全程,環(huán)環(huán)緊扣,每一環(huán)都重要。而在這里,只要一次事變、一次波折就足夠了。事實上,只是生命的一個片段、一個斷面。胡適在五四時期,在《論短篇小說》中,把這稱為“生活的橫斷面”,或曰“縱剖面”。這種構思往往只用一個事變來揭示人物的內(nèi)心深層次與表面層次的不同。在《最后一課》中,也可以看到類似的情形。不準再學法語的法令,把一個平日厭惡法語學習的孩子內(nèi)心深處對法語的熱愛逼了出來。至于他日后會不會反復,會不會故態(tài)復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常態(tài)的打破,把主人公逼迫到一種不可逆的環(huán)境中,潛在的心態(tài)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來。
莫泊桑的杰出之處,還在于他并不在乎這種第二環(huán)境是實在的還是誤解的,并不一定要讓人物真的遭受災難,哪怕是誤會,哪怕是可以糾正的事變,也一樣,只要能把人物的潛在心理逼迫出來。所以,他特別強調這個變故,這個失落貴重飾品的突發(fā)事件是假定的、誤解的。但是,這種假定和想象,卻比真實發(fā)生的事變更為藝術。因為,第一,它完成了對人物潛在的、隱性的心態(tài)的探測。第二,由于其后果的嚴峻性,顯得當年出風頭的歡樂,更加無價值。恰恰是假貨,引出了真?zhèn),假的珠寶可以復原,而人的青春卻一去不復返。其中所含的無可奈何、反諷是一般現(xiàn)實的災難所不能相比的。
莫泊桑的杰出還在于,他的語言,不管是對女主人公舞會上的成功的描述,還是對她日后十年辛勞的“英雄”氣概的描述,都隱含著某種諷喻。這種諷喻,主要表現(xiàn)在用語的情感分量略帶夸張,隱含的調侃比比皆是。讓我們來重新品味莫泊桑對女主人公在舞會上的表現(xiàn)的描寫:
她比所有的女賓都漂亮、高雅、迷人,她滿臉笑容,興高采烈……她狂熱地興奮地跳舞,沉迷在歡樂里,什么都不想了。她陶醉于自己的美貌勝過一切女賓,陶醉于成功的光榮,陶醉在人們對她的贊美和羨妒所形成的幸福的云霧里,陶醉在婦女們所認為最美滿、最甜蜜的勝利里。
從事前的極度郁悶到舞會上的極度興奮,都僅僅是為了一條項鏈。“漂亮”“高雅”“迷人”“狂熱”“興奮”“沉迷”“歡樂”“陶醉”“美貌”“成功”“光榮”“贊美”“幸福的云霧”“最美滿”“最甜蜜”,所有這一切都集中在一個焦點上,那就是陶醉于自己的美貌勝過一切女賓。這顯然不可能是絕對客觀的,不可能有人作過這樣精確的比較,顯然是產(chǎn)生于女主人公自我的主觀感受,正是在這樣的的詞語中,流露出作者微妙的諷喻和調侃,特別是最后的“陶醉在婦女們所認為最美滿、最甜蜜的勝利里”,更透露出作者的保留:
這種最美滿、最甜蜜的勝利,只是婦女們的主觀感覺。作者的保留和女主人公的毫無保留,形成了微妙的不統(tǒng)一,諷喻之意隱含其中。至于后來寫到項鏈失落以后女主人公的艱苦奮斗,以“英雄”二字為綱領,則顯然是大詞小用。通常的英雄應該為國、為民、為集體,或為人格、為精神、為理想而作出超越常人的奉獻,而這里卻是為了彌補自己一時的風頭而造成的后果。二者之間的不統(tǒng)一,也構成了反諷。諷喻的意味也在于作家超越了女主人公,和她的感覺拉開了距離。作家好像有點冷眼旁觀,看著女主人公的情感大起大落:她的虛榮的衣飾帶來了勝利和歡樂,結果卻是更大的痛苦;在經(jīng)受了痛苦以后,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一切的痛苦居然是白費,不管是歡樂還是痛苦,都一下子變得十分可笑。歸根到底,誰作的怪、誰作的孽呢?是當時的社會風氣,也是主人公的自我折磨。在這樣的語言背后,讀者可以感到作家既是諷刺的又是同情的、悲天憫人的笑容。
當然,不可忽略的是,在這虛擬的境界之中,主人公經(jīng)歷的磨難,卻必須是真實的,符合生活和情感的邏輯。極端虛榮的女士,被逼迫到災難性的境遇中,居然激發(fā)出如此堅強的意志。她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可是這另外一個人,并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的心靈里所潛藏的自我冒了出來。這又不是人格分裂,而是有機統(tǒng)一的。她什么都可以不顧,什么都可以付出,什么都可以忍受,破產(chǎn)的風險、未來的苦惱、殘酷的貧困、肉體的苦楚、精神的折磨,都不在乎,唯一不能放棄的是自尊: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償還朋友的項鏈,最不能忍受的是朋友把自己當成一個賊。這就是她的道德底線。正是這條底線把兩個互相矛盾的方面有機地統(tǒng)一為一個人格的整體。所以老托爾斯泰說過:有一個流傳得很普遍的迷信,說是每一個人有他獨有的、確定的品性。說人是善良的,殘忍的,聰明的,愚蠢的,勇猛的,冷淡的,等等。人并不是這個樣子。我們講到一個人的時候,可以說他是善良的時候多,殘忍的時候少;聰明的時候多,愚蠢的時候少;勇猛的時候多,冷淡的時候少;蛘邉偤孟喾础V劣谡f,這個人善良而聰明,那個人卑劣而愚蠢,那就不對了。不過,我們總是把人們照這樣分門別類的。這是不合實際的。人同河流一樣,天下的河水都是一樣的,每一條河都有窄的地方,有寬的地方。有的地方流得很急,有的地方流得很慢,河水有時澄清,有時混濁,冬天涼,夏天暖。人也是這樣。人身上有各種品性的根苗,不過有時這種品性流露出來,有時那種品性流露出來罷了。人往往變得不像他自己了,其實,他仍舊是原來那個人。
情節(jié)的發(fā)展要經(jīng)得起讀者的懷疑和挑剔,否則就可能損害其可信度,所以中國古典小說強調后來結果,先前要有伏筆,叫做草蛇灰線。項鏈是假的,在先時也有伏筆。這些伏筆很隱蔽,表面看來,好像是閑筆,可有可無,但實際上,把結果的必然性加強了。如當他們夫婦二人到商店去尋訪時,商家說,他們只出賣過盒子,并未出賣過項鏈。又如,瑪?shù)贍柕聵返每駸幔芙^破舊的外,逃得遠遠的,埋下了丟失項鏈的可能。這就叫做結構嚴謹,用中國話來說,叫做針腳嚴密。當情節(jié)完成了探索人物心靈的隱性奧秘的任務
時,如果繼續(xù)寫下去,寫物歸原主,從人物心靈檢測的角度來說,并無大礙,但于情節(jié)本身則是一種貶值,從審美層次陷落到實用層次,而且是對讀者想象和參與創(chuàng)造的一種妨礙。
參考資料:
〔1〕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上冊,北
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第1版。
〔2〕李定清《瑪?shù)贍柕屡c女權主義--重讀〈項鏈〉》,
《語文教學與研究》1998年第9期。
〔3〕姚敏勇《對愛美女性的警示和勉勵--〈項鏈〉主題探
討》,載《中學語文名篇多元解讀》,廣東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
〔4〕孫紹振《把人物打入非常軌道》,載《名作細讀》,上
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
〔5〕列夫托爾斯泰《復活》,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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