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起: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fēng)
李清照與趙明誠婚后第二年,新黨蔡京任右相,極力打壓舊黨。李清照父親被一再降職,最終逐出京城。同時,李清照公公卻一路升遷至尚書左丞。
為救父難,李清照曾請公公求援。然而,事涉敏感,情況復(fù)雜,公公有些為難,并沒有伸出援手。李清照非常傷心。
黨爭愈演愈烈,十九歲那年,朝廷頒詔令,元黨人子弟一律不得留京為官,悉數(shù)遷往外地,又詔:“宗室不得與元奸黨子孫為婚姻。”
夫婦兩人不得不暫時分開。兩人不僅面臨被拆散的危險,而且偌大的汴京,已經(jīng)沒了李清照的立錐之地,不得不只身離京回原籍明水,投奔先前被遣歸的家人。
這年七月初七,夜風(fēng)涼,秋露重。李清照凝望星空,想那天上的牛郎織女雖被一道天河隔斷,每年卻總有相聚的時刻,而自己還能與夫君重圓嗎?于是作《行香子七夕》:
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云階月地,關(guān)鎖千重?v浮槎來,浮槎去,不相逢。
星橋鵲駕,經(jīng)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牽?椗,莫是離中。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fēng)。
又三年,公公與蔡京交惡,引疾乞罷右仆射。半年后,蔡京罷相,公公復(fù)官。與此同時,朝廷大赦,解除黨人之禁,李清照也得以返歸汴京與趙明誠團(tuán)聚。
但是,第二年蔡京又復(fù)相,無情的政治災(zāi)難降到趙家。公公被罷官后五日病卒。卒后三日,即被蔡京誣陷,趙家在京者被捕入獄,因無事實(shí),趙明誠獄滿七月后獲釋,但父親的贈官被追奪,趙明誠的蔭封之官亦因而丟失,趙家亦難以繼續(xù)留居京師。李清照只好隨趙家回到青州的私第,開始了屏居鄉(xiāng)里的生活。
第二年,李清照二十五歲,名其室為“歸來堂”,自號“易安居士”。在“歸來堂”中,李清照與趙明誠相互支持,研文治學(xué)創(chuàng)作。他們節(jié)衣縮食,搜求金石古籍,度過了一段平生少有的和美歲月。
那年新秋,趙明誠題“易安居士三十一歲之照”,云:“清麗其詞,端莊其品,歸去來兮,真堪偕隱。政和甲午新秋,德父題于歸來堂!
三年后,在李清照的大力襄助下,趙明誠大體上完成了《金石錄》的寫作。除自作序言外,還請當(dāng)時著名學(xué)者劉題寫后序。后來,趙明誠到萊州上任,在萊州期間,李清照繼續(xù)幫助輯集整理《金石錄》。
又四年,李清照四十二歲,趙明誠改守淄州。一年后,趙明誠因平定地方逃兵擾亂有功升職。同年,靖康之亂爆發(fā),趙宋王朝匆匆南逃,康王趙構(gòu)即位于南京應(yīng)天府(今河南商丘),南宋開始。
三月,趙明誠因母親死于江寧(今南京),南下奔喪。八月,趙明誠知江寧府,兼江東經(jīng)制副使。與此同時,北方局勢愈來愈緊張,李清照遴選十五車書籍器物,南下江寧。
嘆亂世:至今思項羽
到了江寧后,逢下雪的日子,李清照必登城遠(yuǎn)覽以尋詩。
以宋高宗為首的妥協(xié)投降派,拒絕主戰(zhàn)派北進(jìn)中原,一味言和茍安。李清照十分不滿,屢次寫詩諷刺。
南渡第二年,趙明誠任京城建康知府。一天深夜,城里發(fā)生叛亂,身為地方長官的趙明誠不是身先士卒指揮戡亂,而是偷偷用繩子縋城走。事定之后,他被朝廷撤職。
結(jié)果,夫婦二人沿長江向江西方向流亡。當(dāng)舟行至烏江鎮(zhèn)時,李清照得知這就是當(dāng)年項羽兵敗自刎之處,不覺心潮起伏。于是在孱弱而頹廢的南宋時代,一位弱女子發(fā)出了如此強(qiáng)音:
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趙明誠在她身后聽著這一字一句,面有愧色。
1129 年五月,趙明誠被召回京復(fù)職,至池陽(今安徽貴池),趙
明誠領(lǐng)命知湖州。不幸于途中感疾,卒于建康。
趙明誠死后,李清照為文祭之:“白日正中,嘆龐翁之機(jī)捷;堅城自墮,憐杞婦之悲深!
葬畢趙明誠,李清照大病一場。從此,她顛沛流離,四處逃亡。
九月,金兵南犯,李清照帶著書籍文物開始逃難。她基本上是追隨著皇上逃亡的路線,自己雇船、求人、投靠親友,帶著她和趙明誠一生搜集的書籍文物。趙明誠生前有托,這些文物是舍命不能丟的,而且《金石錄》也還沒有出版,這是她一生的精神寄托。她還有一個想法,就是這些文物在戰(zhàn)火中靠她個人力量實(shí)在難以保全,希望追上去送給朝廷,但是她始終沒能追上皇帝。
趙明誠的妹婿李擢是兵部侍郎,從衛(wèi)太后在洪州(今江西南昌)。為保存文物,李清照派人運(yùn)送行李去投奔他。不料金人陷洪州,李清照只好攜帶少量輕便書帖典籍倉皇南逃。顛沛流離中,所余文物又散失大半。
1130 年春,李清照追隨帝蹤流徙浙東一帶。九月,劉豫在金人扶持下,建偽齊政權(quán)。李清照寫詩斥之:
兩漢本繼紹,新室如贅疣。
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
十一月,皇上看到隨臣太多不利逃跑,干脆下令遣散百官。李清照望著龍旗龍舟消失在茫茫大海中,感到無限失望。她流浪到衢州,寄存在洪州的兩萬卷書,兩千卷金石拓片又被南侵的金兵焚掠一空。
1131 年三月,李清照赴越(今浙江紹興),居當(dāng)?shù)厝绥娂,隨身帶著的五大箱文物又被賊人破墻盜走。她悲痛不已,重賞收贖。至此,所有圖書文物大部分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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