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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阿公的布包雜文隨筆

        時間:2021-07-03 15:36:19 隨筆 我要投稿

        阿公的布包雜文隨筆

          遠遠的,就那樣站在記憶的糟粕中,有時蹲下來遞給我一串糖葫蘆,有時把我舉在懷里,慈愛的看了我一眼后,又掛上布包出了門。

        阿公的布包雜文隨筆

          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個上半截是淡黃,下面是灰格子的布包?偸菕煸谒募缟希钡皆跉q月中淡淡褪去了色澤,變得破舊又帶點傷,就像他那雙常年粗糙又干裂的手掌。

          聽阿婆說里面都是他的寶貝疙瘩,平常也不輕易拿出來。趁著空閑,他就會坐在院子旁的臺階上,擼起衣袖又取來布包,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再戴上老花鏡,輕輕翻開,又慢慢合上。有時還偷偷抹上幾滴眼淚,就又收拾好,拿著包慢步進了屋。

          在他的一生里,最偏愛的沒過就是這些東西。阿婆曾說過:老頭子,一輩子就愛搗鼓這些東西。搗鼓來搗鼓去,把自己都搗鼓糊涂了。

          直到他老了,在他快糊涂不清的時候,唯一讓他能有點觸動的,就是掛在墻上的那個淡黃色的布包。

          他癡癡的看著那個包,有時一坐就是一響午。等到阿婆從地里回來,把飯端到他手里,他才會把往墻上的目光挪到阿婆臉上,然后沖她抿嘴笑了笑。

          記憶的梗上,大概總留著些許不能遺忘的東西。有的人會選擇性遺忘,以求自己心安。而阿公偏偏就正好是,那種最念舊情的人。每次看見阿公對著布包發呆,阿婆就會喃喃的說:哎,他心里又惦念著了……

          時間拉據到許多年以前,那的時阿公才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在清水灣里潺潺的流水中,明凈得倒映了他近乎一輩子的往昔。直到遠山開始模糊了它的輪廓,直到村里唯一的一所希望小學,被鎮上合并去了。在送走了最后一批學生后,他才喃喃得被兒子硬接回了城里。

          只是后來不知怎得,阿公又回到了鄉下。他在院子里開了塊菜地,常悄悄地一個人在地里拔草又翻會地。在撒上一些辣椒,茄子蘿卜的種子,用塑料膜蓋上。不過這些菜他也不常吃,常常是給村里孤寡的老人拿去了。

          在清水灣的日子,過得即清苦又平淡。依稀記得,在深藹的暮色里,清澈的河水會流向黛色的遠山中。在野云繚繞的霞空下,農家廚房里的炊煙緩緩升起,整個村里都顯得那么和諧,宛如一個不諳人事的世外地境。只是讓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在它平靜的外表下,許多年前的這兒,并沒有這么理想的太平。

          貧窮的生活會漸漸麻痹人的思想,掏空他們僅想有的掙扎。七十年多前的這里,曾經地主橫行。糧食和饑餓,一度成了當時最嚴峻的問題。按理說清水灣,有水的終年灌溉,田地也大多肥沃,人該是不會挨餓的。可只是一個農民,一畝田里,收的小麥在收割后,八成都交了稅給了地主。余下的只夠吃半年多,剩下的日子就只能東拼西湊的四處借了。不過,地里還會種些紅薯和瓜等雜亂的粗糧,可以在堅持上幾個月份。好不容易挨到了年底,有的人卻還是被餓死了……

          阿公恰好就是這些被壓迫里的人之一,他也一樣從小吃著紅薯,喝著清寡的湯,每天半饑半飽的干著很重的活兒。阿公的父親,是一個民國的秀才。瘦瘦高高,看起來古板又嚴肅。聽說本來四十年寒窗才取了考秀才,沒等到鄉試,眼看清朝就沒了。自然這他白嫌的秀才,在戰亂中只能躲回老家的窮溝溝才能保命。

          也許是命運弄人,正是他的這位父親,引導了阿公的一生方向。秀才雖然很廋,卻也很買力的下地干活。妻子死的早,就剩兒子和他了可不能死。不過奇怪的是他只教兒子吃飽飯和干農活,那些他帶回來的書是讓兒子碰也不能碰得。

          就在阿公十歲時,一次趁秀才下地去了以后,終于按耐不住好奇心。他端來一個高凳子,小心翼翼的`蹬在上面。踮著腳伸手摸著柜子頂上,最后摸下來了幾本黃色書皮的舊書。阿公欣喜的翻開了看,手也離開了柜子。這時秀才突然拿著鋤頭回來了。

          秀才叫了一聲“你小子干嘛呢!”阿公回頭一看,嚇的一把扔了書,慌忙中沒站穩腳的給摔了下來。秀才趕緊過去看,眼看小腿肚上己經青了一大塊。阿公不敢抬頭,卻不知從那兒來找的勇氣發顫的說:爹,我也想像村里的大偉一樣上學。秀才怒了,剛伸手拿起棍子準備打時,阿公倔強的抬起了頭,那雙充滿淚水明凈又得渴望知識的眼睛,看的秀才怔住了。

          貌似就是這一眼,讓秀才改變了心意。秀才心里應該跟明鏡似的,他痛恨讀書,或許只是因為他苦讀了四十余載,卻依舊貧窮,依舊受到壓迫,他氣憤的是命運的不公正……。但他卻把這些情緒都帶到了兒子身上,他還這么小不應該承受這么多的。秀才有些歉意的看著兒子,用手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對著有些怯怯的兒子說了一句:爹錯了,咱收拾一下明天就去上學。

          自此阿公就上了學,不過地點是在村東頭的破廟里,秀才竟自己開了一個簡便的學堂。起初只有兒子一個學生,于是他就挨家挨戶的去找,給村民苦口婆心的說讓送孩子上學。漸漸的也就有了幾個孩子來了,但由于條件有限,他們只能在破廟里的地上,用數枝畫著寫。

          由于缺書本,秀才就沒日沒夜的干活,什么臟活重活都攬。當終有一天攢夠了毛票,他就會去鎮上買回一些書本?伤@一去,足足就是三天三夜。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十點鐘左右。

          阿公已經睡下,忽然有人摸黑走了進來。他還以為是賊,嚇得躲到了被子里。一只手揭開了被子,屋里的煤油燈被點亮了。他抬頭一看,原來是他爹回來了。他驚喜的一下子抱住了他,只是秀才略有些疲憊的說:爹好累,別折騰了早點睡吧……

          他聽話的點了點頭,秀才突然從身后變出一個淡黃色的布包遞了過來。他第一次見到這么漂亮的布包,他捧在手里愛不釋手的摸著。這時秀才說了一句:爹知道你喜歡,喜歡就好好學習,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心血。說完他便自顧走了,只留下被布包吸引住的阿公。

          以至于后來的每個日子,阿公都會隨手帶著那個布包出門,這個習慣一直延伸到他老去才作罷。

          時間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阿公己然長大,他也長得很瘦,卻更高高的。后來局勢稍好了些,吃食上基本也都能溫飽。本以為好日子越近了,秀才卻病倒了。等阿公從學校拿著布包趕回來時,他己經奄奄一息。多年的積勞成疾,使他現在同時患有多種疾病。

          阿公一直記得那個畫面,在那個畫面里,有一個簡陋的屋子,就連屋頂也缺著幾塊磚瓦。那天正在下雨,雨水漏了一地濕漉漉的。他就站在那門口,看著秀才憔悴的躺在那破爛的席子上,他仿佛沒有受到歲月的眷戀。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家好像依舊這么貧窮?粗察o的睡在那兒,安靜的像死去的一樣。他心中的很不是滋味,他感到萬分的悲怮……

          阿公一直守著秀才,他不敢離開半步,他感到十分的不安。他怕他一走,就再也見不到父親最后一面了,這種感覺愈加強烈。秀才睡著時,阿公就會絮絮叨叨給他講好多以前的事,講著講著連他自己也睡著了。

          這一天,阿公剛把飯端來給他喂了幾口。秀才就說他吃飽了。他對阿公說:你忙你的去吧,我乏了睡會。沒想到,這天晚上,秀才就安詳地去了。他好像早有預料,是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想讓兒子見到這樣憔悴的自己吧。

          秀才就這樣去了,他唯一惦念又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我想他這一輩子做過最明智的事,大概就是讓孩子去上學又識了字。

          阿公悲痛的為秀才穿好了新衣,擦凈了身子。從此村南的某個地頭,多一個才堆起不久的新墳。阿公安頓好后,收拾著東西。他準備去學校住了,在那里可以方便的教學生。況且秀才已經去了,這也沒有什么可讓他牽掛的了。唯一的就是秀才留給他的布包,他得帶著它,帶著它就好像帶著他爹對自己的期許。只有帶著它,他才能安心的放下這里去更遠的地方闖蕩。

          收拾東西時,在秀才去世前睡的床上,他無意翻到枕頭底下放著的兩本書。一本是孔子的《論語》,一本為周樹人的《狂人日記》。阿公看著書發了久久的呆,仿佛忽然明白了未留支言片語就去了的爹。他拿起那兩本書,順手裝在了布包里,就鎖了門離去。

          路上恰巧碰見了張老頭,打過招呼后,老頭笑瞇瞇的對阿公說:你這個布包可真漂亮,你爹可真有眼光。對了你可要好好保存著,這可是他輾轉了三十多里的山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你買來的呢……說完老頭就慢悠得走了。

          阿公走在去學校的土路上,突然感覺那個布包萬分珍重,重到他快拿不動了?粗漸為荒涼的村子,阿公的臉上染上了一抹深色,他呆呆的立在那,半天說了一句:爹,我會一直守護好這里,守護好這片你寄于希望的土地。說著阿公用手抹了兩把淚,就拿著那布包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就己走遠。

          自此,阿公就一直投身于教育事業了。這一呆就是四十年吶!前陣子,他總是覺得胸口痛,兒子趕來看他,硬是把他接進了城里,說要讓他享點福。阿公走的時候,匆忙中只帶走了他的布包,也沒的及來告別。那時清水灣的水還在潺潺流著,遠山的眉眼里倒隱隱落了灰塵。

          只是命運弄人,半年過后阿公又回來了,他又回到了他曾經的家。他說服了兒子,和老伴一起回到了這里。他想念清水灣,想念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塊土地。他覺得自己的血肉已經融入了這里,己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只有呆在這兒,他才會感覺心安。

          每天他和阿婆就在一塊曬曬太陽,也常會和村里的老人聊聊天,聊聊那些往昔的歲月。阿公已經老了,他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守著布包發愣,他經常拿出來看了又看,放了又放。

          直到有一天,阿公病的再也走不出那件屋子。他就那樣靜靜躺在床上,薄被輕輕掩住了他一半的臉。突然之間感覺這個畫面似曾相識,好像曾經出現過一般讓人觸動。

          阿公越來越神志不清,他幾乎不認得阿婆是誰了。他的目光始終呆呆的看著對面的墻,只因上面掛著一個已然破舊不堪的淡黃色布包。他好像一直記得,他伸出手想去觸碰,嘴里還咿咿呀呀地亂說著。阿婆都懂,但怕他看到又懷舊傷身,就放的遠遠的,遠到阿光看不到的地方。

          幾個月后阿公奇跡般的好了起來,他可以走路了,但是他常常一坐就是一個早上。歲月眷戀了他,卻讓他得了一種叫阿爾茨海默的病,俗稱老年癡呆癥。慢慢得他不認識阿婆了,他把生命中某些最重要的東西都開始遺忘,他慢慢的重返,重返到了還是個稚氣未脫孩子。

          那個布包依舊一直在他身邊放著,這也是唯一能觸動他的東西了。他好像依稀記得,轉眼又忘記了。阿公舍不得扔掉那個布包,雖然看起來它很破很丑。我想對于阿公來說,這個布包承載了太多東西,這己不僅僅指的是一個布包,更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無私的愛。以至于阿公把什么都能忘了,但唯獨還有點記得它。

          溫暖的午后,清水灣的水還在潺潺流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著,隨風搖曳的青青楊柳。這時阿公正坐在院子里,他戴著老花鏡。把布包里的書又取了出來,用手輕輕摸了摸,又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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