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相思隨筆
【一】
暮靄沉沉,蔓延了整座城市的偽裝,幾多惶恐的心兒遮掩著自己的無助 ,偽裝也漸漸變成了一種防備,防備著那小小的塵埃,怕被風(fēng)兒一不小心洞穿,零落一地的破碎。
夜涼如水,寂坐在如銀的月光里,那流觴一樣的心情,放逐般的想唱出“寂寞城市”的歌謠,茫然四顧,空無一物,忽而興起的歌喉黯然失音。
怔怔地凝睇著夜空,一絲不經(jīng)意的哀傷滑過,腦海里閃出的卻是子瞻的詞:“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隔著近千年的時空,驚懼猶存,奇志難伸,黯然神傷尚且“揀盡寒枝不肯棲”,我又怎忍再對無依的孤鴻落井下石?于是,我更愿相信的是:詞人再回惠州,只見黃土一抔,落寞幽憤之時,揮毫為窗外不再有迷戀低徊的佳人。這樣的綺麗堇色故事,或許可以印證海棠無香的典故。
【二】
悄然間犁開了一川心事,給紛繁蕪雜卻又日漸冷漠的心兒增添莫名的感傷,為何人們總是等到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驀然憶起《莊子》里的哪個故事,嬉戲在大海里的兩條魚,忘情于甜蜜的愛戀之際,卻被無情的浪濤擱淺于沙灘,彼此只能借助對方口中的泡沫茍延殘喘。淚眼婆娑之際,我以為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友情、親情!可是莊子卻說:“這并不是最真實最無奈或最終的情況,最無奈而最終的結(jié)局是:海水終于要漫上來,兩條魚也終于回到了屬于它們自己有水的天地。 然而到了最后,他們,卻相忘于江湖!
如果說魚兒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尚在其情理之中,那么只可共患難,不可同安樂的人們呢?一念及此,連柔和的風(fēng)拂過簾籠時也悵然了許多,思緒的輕紗遮住了迷惘的視線,哪堪看無限寂靜的蒼穹?
都言”不如意事常八九,能對人言無二三”,自然而然也想起為愛而憔悴的詩句:”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yīng)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越發(fā)覺得郁悒凄涼。情動,心傷、纏綿往復(fù)的情感,這便成了一首抒寫無盡痛楚而又異常執(zhí)著的心曲。
也許,大凡情感無限真摯的悠悠相思也只能以此詩聊以慰藉吧。
【三】
渺渺如我,在某個時間的佚名十字路口,抖落時光的印痕,可還見天邊的明月是否是秦時的模樣?若不是,為何月下的人兒已歷經(jīng)千秋萬代?
記憶的青藤上還掛著念想的香包,我與愛如果沒有輪回,為何那青山,那綠水,那遠(yuǎn)人,都似曾相識?或許,我曾是你旅途中小憩時斜倚的一棵香樟樹、曾是你閑暇垂釣時放生的一尾愛琴魚,亦或是你上衣口袋上靠近心口的那一枚金屬扣,只是氤氳了你一縷氣息。
人生到底可以歷經(jīng)多少場愛?人生又可以經(jīng)得起多久的等待?是不是每一次人生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是不是真的是情到深處人孤獨,而最終的結(jié)局依然是煙消云散?不知該向誰訴說這一種乍喜乍悲的無奈。
或許,連擅寫優(yōu)美動人情詩的倉央嘉措也未必讓人滿意吧!
【四】
夜露的思緒,就像是一把鈍鈍的剪刀,破開山高水長的阻隔,隱隱的疼痛漸行漸近。
夜未央,終能與世俗蹴膝,以出世心,為入世事。然,余殤未盡,瞬息浮生,又怎能把聲聲低吟譜出回腸?八風(fēng)吹不動的古渡,欲結(jié)綢繆,奈何一層迷惘夕陽,穿不透疏風(fēng)驟雨的.真相,徒留一地落紅泥濘的輕狂。天地雖廣,兩情卻難如一,一身風(fēng)沙是舊時的衣裳,憑欄思及過往,翻驚漂泊,兩處鴛鴦各自涼。
青蔥伊人,被時間之筆匆匆點染成風(fēng)鬟雨鬢 。恍惚間,我便是那披星戴月的旅人,來不及聆聽家山夜雨,來不及手試梅妝,幾番離合,便成遲暮。西風(fēng)吹只影,茫茫百感,對上千古風(fēng)月場,在繁華樓宇前黯然轉(zhuǎn)身,湮滅于寒月悲笳。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fēng)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被氐浆F(xiàn)實,雖然依舊闌珊的是燈火,但是“無可奈何花落去,小園香徑獨徘徊”,那是何等孤獨的悲哀?
半生夢盡,我突然頓悟了陳子昂在幽州臺上“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那種無人理解的孤獨。
終究是俗人,我沒有一雙洞明世事的眼睛;亦沒有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的怡情,沒有劉伶與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攜手而入的自在竹林,也沒有王翰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邊關(guān)琵琶的毫縱意興,更沒有《觀滄!窌r曹操的滄海雄心……
我有的只是和潘美辰一樣想法,一個不華麗也不太大的地方,讓心兒停泊,讓愛相隨。
【五】
再次妄想輕觸文字的靈魂,如風(fēng)信子一樣自由,讓思緒成水,順著三途河靜靜的流淌,河邊怒放著妖艷的接引之花——曼珠沙華,在千年輪回中許下永生永世在一起的諾言,花與葉才生生相守,卻生生相錯,如此真摯的愛戀為何卻得不到真心的祝福?
彼岸花紅,永遠(yuǎn)在彼岸悠然綻放,此岸心,唯有在此岸兀自彷徨。喚起回憶的芬芳,唯美而又凄涼。都說她美得不祥,可有誰在意那一葉一花的心殤?
如瀑的月光,最終鋪滿字里行間的河床,每一世等待,一如既往的演繹成每一世的失望,為何你還是沒有學(xué)會遺忘?
多么希望鳥兒的翅膀,不要等到死亡,才懂得飛翔,多么希望花兒在無愛無恨的土壤,萌芽綻放!多么希望我的心兒,穿過長長的雨巷,替你敲開一扇接著一扇世俗的窗,去迎接溫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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