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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猴子(隨筆)
《哭泣的猴子》情感豐富,善于思考,文筆自然舒暢,值得我們品讀與思考。
《圣經(jīng)》中記載,上帝造人的時候,先造了幾種動物,其中就有猴子。上帝給猴子的壽命是20年,任務(wù)是要在森林里象傻瓜那樣搖來晃去,從一棵樹攀援到另一棵樹上,逗人發(fā)笑。猴子嫌長,只要了10年的壽命。其余的10年,給了人類。所以,人到老年,就得像猴子一樣傻瓜似地把孫兒孫女逗上10年。
一、耍猴人與它們的命運
在眾多的與人交往密切的動物中,猴子是可悲的。馬以其俊美,善奔,而成為追風(fēng)逐日的千里駒,深得人類喜愛;狗以其千古不變的忠誠和搖尾乞憐的卑微,深得人類愛寵和憐憫,甚至成為許多家庭不可缺少的情感寄托;貓則以其形體嫵媚和古怪精靈成為人的精神寵物;牛、豬、羊……作為畜類,滿足了人類的口腹之欲,其生,其死,可嘆可憐,甚至可哀,但不可悲。
唯有猴子,在千百年的馴化中,淪落為逗人發(fā)笑的玩物,喪失了應(yīng)有的猴格,成為人類嘲諷取樂的對象,實在可悲。
我生在北方平原。村莊之外,一望四野全是平坦浩蕩的黃土地和黃土地上整飭的莊稼。這里沒有原始的森林,也就沒有猴子生存的環(huán)境。所以,自小我沒見過猴子。猴子只存在于圖畫中,電影中,以及一些大人口頭的話語中。后來,到縣城讀書,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猴子。自然不是在動物園,是在九十年代初期的縣城大街上。喧囂繁華的鬧市中,路邊一隅,圍著一群人。不時還發(fā)出哄笑聲。我和同學(xué)擠進(jìn)去,就看到了那一幕——一個衣著邋遢的耍猴人,一手里鐵鏈拴著三只猴子,一大兩小;另一只手,拿著皮鞭,正驅(qū)趕著猴子在做種種討人喜歡讓人發(fā)笑的動作。
三猴子,不知道是不是母子父子,皆個頭矮小,蜷縮成一團(tuán),像幾只不足一年的小狗般,委頓而可憐。小頭小腦的猴子,眼睛圓睜著,歪頭晃腦地窺視著耍猴人和人群。它們的屁股光禿禿的,沒有毛發(fā),卻一律呈暗紅色彩。它們上肢較長,全身被灰紅色的毛發(fā)覆蓋,伸開的黢黑的手指上多皺紋,手指和指甲縫隙里也有毛發(fā)。丑得像一個剛出生的小老頭般的嬰兒模樣。
耍猴人嘴里呵斥著,手里的皮鞭也在裝腔作勢地?fù)]舞著。他讓猴子翻跟頭,猴子就翻跟頭;他讓猴子學(xué)人樣,猴子就摘下他的草帽戴在頭上,裝作老頭的樣子;他讓猴子鼓掌,那猴子竟然蹲在那里,面帶諂笑地,用雙手鼓起掌來。
我心里突然堵得慌。我不敢直視那幾個猴子的眼睛。豬狗牛羊馬驢貓等,我都可以用手撫弄它們的腦袋,看著它們的眼睛,和它們交流。那些動物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單純、素樸之色,讓你覺得動物可親,可愛,你也在心里把它們當(dāng)成了可親可愛的動物,去交流、呵護(hù)。但猴子不一樣。猴子是一面鏡子,面對一只猴子,就像是面對著赤裸的自己。看著鏡子中的它,就像是在打量自己。那一雙眼睛是一潭深井,幽深、哀怨、深不見底,里面有豐富的內(nèi)涵和意蘊。會讓你看得心驚肉跳,心生畏懼。在其他動物那里,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它們拉車、耕地、被宰殺……你覺得仿佛是應(yīng)該的、自然的;而面對一只猴子,你需要有頑強的心理,否則,你就會被那雙眼睛擊中、擊碎。
那一雙飽含深情的眼睛,它們好像什么也懂、什么也明白,透過那雙眼睛,你可以看出它們的茍茍且偷生、忍辱負(fù)重、自輕自賤、狡黠苦悲。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真猴子,也是第一次與一只猴子對視。那只老猴,它直直地看著我,仿佛我就是它的家人或者朋友。也仿佛是我自己,我的另一個自己。
我有想哭的感覺——一只猴子的心事你能不能讀懂?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秘密你能否猜中?那一肚子的生命滄桑、流浪乞討,你可能理解?我繼而想到,這一只猴子的命運又是如何?——那個時候,我正處在自己生命抉擇的十字路口,十五年的讀書學(xué)習(xí),面臨高考和專業(yè)的選擇,我心茫然。
幾只猴子,一個耍猴人。他是它們的主人,它們是他的奴隸。他揮舞著皮鞭,像一個可以隨意決定一只猴子命運的上帝;他又是它們的父親,放下皮鞭,猴子們躍上他的肩頭,他抱著它們或扛著它們,他用手撫愛它們的毛發(fā)和腦袋;他也是它們的母親,我看到耍猴人把掙來的最好的饅頭和飯食都喂給猴子們,他自己則在啃一個生冷的饅頭;他是他們的恩人,帶著它們?nèi)チ骼耍疖,汽車,輪船,輾轉(zhuǎn)全國,把它們從危險的叢林世界帶到我們的人類世界,他保護(hù)著它們——只要有他在,它們就相對是安全的,可以高枕無憂地在跟在他的身后懶洋洋地打量這個世界——我無法想象幾只沒有主人的野猴子闖入村莊或城市,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場面。
但我害怕它們的眼神,它們那樣無辜,那樣幽怨,那樣內(nèi)容復(fù)雜——離開它們許久了,我還在想,那兩只小猴子與那只老猴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那只老猴子多大年紀(jì)了,它還有幾年的活頭?這三只猴子是如何與這個耍猴人走到一起的?是他捉來的?買來的?還是飼養(yǎng)繁殖的?
繼而,這一個耍猴人從何而來?又要到何處去?他有沒有家人?他為什么一個人在外面流浪?他是不是肩負(fù)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家庭?那些猴子挨了多少皮鞭之后才變得這樣聽話、才可以做出這么多逗人取樂的動作?耍猴人的命根子們,他真的舍得抽打它們嗎?
許多年來,一直讓我牽掛的是,那個耍猴人和那幾只猴子的命運:
它們到底流浪到了何方?
它們?nèi)绾味冗^漫漫嚴(yán)冬?
它們在上帝給予的壽限里,最終會怎樣老死?
二、猴的神話及其精神意蘊
猴子主要生活在樹林里,樹叢間。猴子臂長體輕,善于攀緣,常于懸崖峭壁上飛走,在高大喬木上搖曳。這既是一種生存的技能,可以摘食林木果蔬果腹,也是一種避害的絕技——很少有可以在樹枝上捕殺它們的天敵,除了人。
這就讓它們有別于虎豹象獅,那些兇猛的野獸都有過人的體力或者銳利的齒爪,即使不動用武力,嘶吼幾聲,也足以嚇得弱小的動物聞之色變,繼而逃之夭夭。既然如此,大動物們便可以大搖大擺行走于叢林草原,心無旁騖,無所畏懼,勝似閑庭信步;偶遇危險,只要不想著殺死對手,逞強好勝,一般來說,至少性命無虞。在人間也是如此,那些大人物,大英雄,力拔山兮氣蓋世,位高權(quán)重,盛氣凌人,張口一吐就是語錄;大手一揮,就可殺人;看上別人的妻女,便可搶來——要扳倒他,卻也難矣!說到底,人界和動物界本質(zhì)上是一回事。但猴子顯然不屬于這般強者,猴子身體輕便,力氣纖弱,它們的生存中以“逃”為主。平日里偶從樹上下來喝水、尋食……一般都會是左顧右盼,前瞻后顧,一有風(fēng)吹草動,倏忽就躥上高木,在枝柯間逃之夭夭。所以,猴子出現(xiàn)在人的面前,一般是一個弱者的身份。再加上猴子機靈調(diào)皮,活潑起來,頗似頑童,逗引得人善性愛心大發(fā),人類就特別喜歡猴子,把猴子當(dāng)作逗樂的手段。
二百年前,英國生物學(xué)家達(dá)爾文首發(fā)巨論——人是由猿猴進(jìn)化而來的!這一宏論猶如雷霆,開天辟日,炸響在陰霾沉沉的天空——啊,原來不是上帝造人!不是女媧捏人!不是亞當(dāng)肋骨生人……人是猴子變化而來?真的嗎?是不是胡說八道?估計開始沒有多少人敢相信這一論斷,但科學(xué)就是科學(xué),科學(xué)與神學(xué)相遇,神學(xué)便會退避三舍,雖然達(dá)爾文的進(jìn)化論也不見得經(jīng)得住時間的推敲,但是,他的理論卻代表著科學(xué)的態(tài)度,時至今日,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相信了猿猴是自己的祖先的論斷了吧?
這個時候,再打量猴子,人們不禁吃驚地發(fā)現(xiàn),咦,咋就這么像呢?你看那雙腿,都可以直立著行走,無非是它們毛發(fā)多些;你看那雙手,都可以握拿擲投,無非是它們手臂長些;你看那耳朵,機敏而靈活,無非是它們尖些;再看那眼睛,娘哎,那不就是鏡子里的自己么?滴溜溜的黑眼珠骨碌碌轉(zhuǎn),抬頭看著你乞食的可憐眼神兒,這不是你的孩孫么?
達(dá)爾文開始,猴子一躍成為“人”——兩眼向前,均在同一平面上。前肢類似于手,可以抓握物體,極善于攀緣,學(xué)習(xí)能力強,善于模仿,一般過群居生活,有的種類的群體會有首領(lǐng)。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人么?
由猴到人的鴻溝一旦跨越,猴子的地位馬上尊貴起來。人對猴子的喜愛之外,又多了幾分尊重和敬仰。既然不能數(shù)典忘祖,既然祖先在此,那么,我們作為猴子猴孫,豈可再敲著鑼鼓耍猴?所以,很多人看到被耍的猴子,都心生惻隱,仿佛靈犀相通,不忍戲耍了,而耍猴這一職業(yè),也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慢慢衰敗,也必將慢慢消失。
其實,沒有科學(xué)的進(jìn)化論之前,古人早已經(jīng)把猴子當(dāng)人來看,不僅當(dāng)人,還把它神話起來,作為神靈的化身來膜拜,作為圖騰的一種來敬仰。
猴子由動物而成為人的形象,由人而繼續(xù)被神話的過程,是一個選擇的過程,也是一個救贖的過程。在萬千動物中,人類選擇了猴子,讓其逐步成為智慧的化身、正義的化身、公平的化身,人們借猴子之肉身,賦予其人類的精神祈愿,萬千本領(lǐng),替人類去主持公道、獲取期盼、救贖靈魂。
在印度,哈奴曼神猴的故事,是印度神話中的精品。哈奴曼是風(fēng)神之子,是人類智慧的化身,在正義與勇武的糅合下產(chǎn)生的巨大力量,任何艱難險阻都阻擋不了他……他具有無邊的法力和變幻莫測的本領(lǐng)。他一手能擎山,一步能跨海,還能把太陽神挾在腋下,他幾次救羅摩兄弟生命和拔山倒河的故事令人感嘆不已。
在我國,美猴王孫悟空的故事更是家喻戶曉。神猴成為中國人滑稽詼諧、勇敢頑強、機敏睿智、樂觀進(jìn)取的'精神典范和集大成者。在封建社會的專制統(tǒng)治之下,孫悟空是中國鐵皮天空下用金箍棒撬開的可以喘一口氣的一個小孔,這個叛逆的敢于挑戰(zhàn)天庭、蔑視權(quán)貴、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自由自在的猴子,它身上寄托了太多貧苦百姓的精神愿望。大鬧天空,斗妖除怪,忠心耿耿,尊師重道,有情有義,桀驁不馴……孫悟空被吳承恩塑造成一個封建時代的“斗士”形象,它的本質(zhì)形象是斗戰(zhàn)勝的形象。幾千年的封建社會,理教思想禁錮和政治專制體制下,人們迫切需要這樣一個自由自在、率性不馴的“斗戰(zhàn)勝”來一抒胸中塊壘、淋漓盡致地傾吐胸中的郁結(jié),神猴孫悟空,就這樣被篩選出來,綜合起來,塑造出來。
人這種動物,與其他動物的不同就在于,除了吃喝玩耍之外,人還需要精神上的寄托和靈魂上的抗?fàn)庍M(jìn)取。在人世間,在生命推進(jìn)演進(jìn)的時光河流里,每一天都會有陷阱、誘惑、危險和病痛,那些外來的肉體之傷,那些內(nèi)生的精神困頓,那些人生道路上的絕望、失望、沮喪……它們需要被攻克,被戰(zhàn)勝,被渲染,被烘托!叭恕毙耘c“猴”性結(jié)合,繼續(xù)神話,成為無所不通、無所不可為的“神”力,那對自然、世界、妖魔和來自自身郁結(jié)的抗?fàn)帲亲非笳x、光明、自由的永不磨滅的攀登之心、進(jìn)取之心。
挑戰(zhàn)一個世界,反抗一個人群,反抗一種生命的沉淪,拯救一個倔強的堅韌的靈魂,這就是猴子由動物到神靈再到人性的演變,是其被賦予的角色和身份的精神意蘊。
三、猴子的多重身份
小學(xué)語文課本有一則《猴子撈月》的故事,寫的是一群可愛的猴子,擔(dān)心月亮掉到水里了,于是尾巴連著尾巴,倒掛在樹上,去水里撈明晃晃的濕漉漉的月亮。這一課文字幽默、俏皮,插圖也清爽、漂亮,生動地刻畫了一群活潑調(diào)皮可愛的猴子們。
這篇美文就像一粒美好的種子,在兒童心田里種下了可愛猴子的形象。在北方平原,很少能見到真實的猴子,據(jù)說南方某地,村居周圍,猴子成群,那些頑猴經(jīng)常下到村里來,跳到人的面前、肩膀上,討要吃的,和人們戲耍,這常讓我心向往之。后來讀書,每讀到“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讀到“謝公宿處今尚在,綠水蕩漾清猿啼”,也常會心一笑,或心有戚戚之感。
其實,猴這一族群,隊伍龐大,種類繁多,猩猩,猿,猴皆屬于近親的靈長目。單從狹義的猴的種類來看,也有許多品種——金絲猴、長臂猴、黃冠葉猴、獼猴、紅疣猴、黑疣猴等等,等等。猴子不僅種類繁多,猴文化也源遠(yuǎn)流長,古往今來,猴子被賦予多種文化身份,成為一個復(fù)雜的文化綜合體,頗有意味。
其一,富貴化身!昂铩迸c“侯”諧音。“侯”指侯爵,是古代爵位,《禮記》云:王者之祿爵,公、侯、伯、子、男五等。古人希望升官封侯,猴便成了象征升遷的吉祥物。中國古代的士子文人頭懸梁、錐刺股,孜孜以求的,便是“食皇祿,成王侯”,以期衣錦還鄉(xiāng),繼而封妻蔭子,世代榮華富貴。正因如此,在很長一段時間,猴子這種吉祥物,頻頻出現(xiàn)在畫作或雕塑中——桂花樹上,一只大猴背著一只小猴,旁邊還有一只小蜜蜂,題字常為“花開富貴,輩輩封侯”。這是在用“桂”諧音“貴”,“猴”諧音“侯”,“背”諧音“輩”,“蜂”諧音“封”。一只猴爬在楓樹上掛印,則寓意為“封侯掛印”。一只猴子屈蹲在桃樹上,猴子兩只手臂彎伸在耳朵兩側(cè),宛似一對蝠形狀,(“蝠”與“!蓖),就構(gòu)成“福壽雙全”的畫面,寓意猴桃瑞壽。而一只猴子跳到馬上的雕塑,深受大家歡迎,則寓意為“馬上封侯”。當(dāng)“侯”成為人心中的進(jìn)取成功的標(biāo)準(zhǔn)和人生價值標(biāo)桿之后,“猴”自然也就水漲船高,深受歡迎了。
其二,欲化身。猴子好色,常有猥褻之態(tài)。錢鐘書在《管錐編》中寫道:“猿猴好人間女色,每竊婦以逃,此吾國古來流傳俗說,屢見之稗史者也!痹诎薰僖笆返挠涊d中,最著名的是唐傳奇小說《補江總白猿傳》:梁末別將歐陽紇帶美艷的妻子來長樂平叛,沒想妻子被一白猿偷走,關(guān)在洞中。歐陽紇率領(lǐng)精兵尋找月余,終于在一懸崖絕壁處找到妻子,發(fā)現(xiàn)另有數(shù)十位美女同樣被竊,成為了白猿精的妻妾。后來,眾女用酒將其灌醉,麻繩捆縛之后,歐陽紇帶人殺入,將其殺死。大白猿臨死時嘆息道:“天終我壽,但爾妻有孕,勿殺其子,必大其宗!睔W陽紇最終沒有下得去手殺掉孩子,這孩子生下來長大后,果然成為一個人物,就是宋代大書法家歐陽詢。再早的古籍中,也有記載猴猿劫掠婦女為妻的故事,漢焦延壽《易林坤之剝》說:“南山大玃盜我媚妾!逼浜笪鲿x張華《博物志》等書更有較具體的描述。猴子好淫,可見一斑。到了宋代的《陳巡檢梅嶺失妻記》中,他的妻子張如春也是被猿猴搶劫,這里的猴子叫“齊天大圣”,只不過,在猿猴逼親的時候,張如春堅貞不從,沒能交合,還留下了感人的宣言:
“我今生夫妻分離,被這老妖半夜攝將至此,強要奴家云雨,決不依隨,只求快死,以表我貞潔。古云:‘烈女不更二夫!駥幩蓝皇苋。”
其三,竊賊形象。猴子因其身材瘦小,身手靈活,善于攀緣,常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元代陶宗義《南村輟耕錄》中就有“猴盜“的故事,一只被主人馴化了的猴子,夜半之時,在主人的指揮下潛入民宅,偷盜珠寶錢財,最終被識破“撾殺之”,結(jié)局悲慘。而在《佛經(jīng)》中也有記載猴子偷取摩尼珠的故事,《天方夜譚》中有《耍猴的小偷》的故事……猴子偷盜被記入名著,背上一個小偷的罪名也難以甩掉了。當(dāng)然,這些都是猴子被利用的事例,非出自它的思維和本意,而網(wǎng)絡(luò)或報紙常有新聞報道,在南方有猴子的鄉(xiāng)村,猴子常下山竄進(jìn)村人房屋,偷吃偷拿的事例則鐵證如山了。
哦,一只猴子,精靈,聰慧,狡黠,好色,偷竊……多種身份集于一身,成為一個復(fù)雜的物體。如人一樣,“性本善”與“性本惡”,多重人格,多種性格雜糅在一處,才成為了一個復(fù)雜的物種。時至今日,猴子已成了國家級保護(hù)動物,不得販賣,自然也不許捉捕,據(jù)說已有耍猴人被刑事拘留的案例,那么,這一門古老的馴術(shù)日必將日漸衰微,并且終將消失。而猴子與人的關(guān)系最終將走向何方?猴子的命運最終將由誰主宰?
一部人類史,夾雜著猴子文化史,今天之后,將何去何從呢?
四、哭泣的猴子
動物圈中,遵循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猴子在動物界屬于弱者,是弱勢群體;ⅹ{狼豹等猛獸,屬于強者,皆以弱勢者為食。幸虧猴子善于攀緣,可以在樹叢之間跳擲騰挪,否則,這種物種恐怕難以為繼。
但是,其他動物雖奈何不了它,有一種比它高級的近親種屬,卻機智聰明、手段毒辣——他們雖不善攀援,沒有尖牙利齒,但是他們會利用工具,擁有動物界遠(yuǎn)遠(yuǎn)不可企及的智慧,只要他們略施小計,別說捕獵猴子,就是捕獵狼豺虎豹,也易如反掌——他們會騎射,弓箭如閃電,箭鏃如飛刀;它們有槍炮,扳機扣動,殺猴如麻;他們懂陰謀,設(shè)陷阱,置籠匣,動物們就乖乖地往里面鉆。他們的名字叫——人類。
人這種動物,看上去衣冠楚楚,文質(zhì)彬彬,但是卻是一個十足的吃貨。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樹上跳的,只要他們愿意,便可統(tǒng)統(tǒng)捉來烹炸煎炒,吞下肚去。
對付牛羊豬狗,他們一般先宰殺,再烹飪,或燒烤,或燉煮,加以佐料,饕餮而食,可以大快朵頤。但對于猴子,他們卻用一種至為殘忍的食用法——活取猴腦。
顧名思義,活取猴腦就是當(dāng)猴子活著的時候把它的腦子取下來,然后吃掉,吃的時候猴子還未死亡。據(jù)記載,有清朝達(dá)官貴人吃猴腦的場面:那猴子被圓桌夾著脖子,腦袋被器具固定著。突然一聲令下,所有的貴人都猛擊打它的頭部,瞬間猴子的腦漿迸裂,同時嘶喊著扭動軀體,表情痛苦不堪……之后那些貴人開始動勺子吃腦漿,吃得滿臉滿足、笑容煥發(fā),絲毫沒有任何惡心感。其實不止古籍中記載,到了現(xiàn)代文明的今天,一些不法的餐館里,還有“活取猴腦”這道大餐——那些人把猴子裝在籠子,猴子頭伸出籠外被固定,然后人們用刀在猴頭頂部劃一圈,再用不銹鋼小錘用力一捶,接著打開猴子的天靈蓋,即可看見猴腦,這時猴腦還在一跳一跳的動,然后人們直接用湯匙挖猴腦出來加上各種調(diào)料燙熟吃,邊吃還邊聽著猴子的呻吟聲,直至猴子在人們的觥籌交錯中死去。
可憐的猴子,可悲的猴子!
靈長目,與人近緣近親的猴子!
不僅如此,在一些叢林法則盛行的原始部落或者地區(qū),食用猴肉的風(fēng)俗一直頑固存在著。在非洲原始森林,猴子族群大,繁殖快,亞馬遜土著有捕食猴子的傳統(tǒng),他們大量捕殺猴子,猴肉成為他們?nèi)粘5牟妥廊馐场竞镒樱蓧K的猴肉,在普通的商店、超市均有售,猴肉成為當(dāng)?shù)乩习傩盏钠矫袷澄铩?/p>
試想,一只只猴子如何被猙獰的人類殺死,如何被動刀剝皮,如何被燒烤烹炸,如何被大快朵頤?那可是與人類種屬關(guān)系最近親的動物啊?但世界就是這么殘忍,任何可食的動物,在人類面前,無一例外都成了弱勢群體,去動物園里看看那蔫頭耷腦的老虎,去馬戲團(tuán)里看看那馴順如羊的獅子,就可以知道人的厲害了。
莫言在他的長篇小說《酒國》里記載了一個吃孩嬰的風(fēng)俗——貴人酒桌上,有一道菜,叫“紅燒嬰兒”。就是把剛出生不久的乳嫩的嬰兒,紅燒成一道大餐,供人食用。這真是慘絕人寰的吃法!但這不是莫言的危言聳聽,早在魯迅的《狂人日記》里也寫過人吃人的舊事,賈平凹的《油月亮》里寫的則是包子店里人肉的油花呈現(xiàn)半月形的奇跡,而《水滸傳》里孫二娘的黑店里哪一個包子不是人肉餡兒的?——但這些終究還是文學(xué)作品,而到了作家楊顯惠的《夾邊溝紀(jì)事》里,那個瘋狂的年代,人吃人,人相食的駭人聽聞的故事,卻都是實打?qū)、有名有姓的真實事情了?/p>
如此說來,人尚且可吃,何況猴子呢?但一個敢于吃猴子與吃人的人,會是一種什么什么樣的“人”呢?我還聽說過有鼻子有眼吃人腦的事兒——
在槍斃犯人的時候,患有癲癇的病人,會去搶吃人腦。等“砰”的一聲,槍聲響過,人的腦殼被子彈擊穿,巨大的力量有時候會把天靈蓋揭下來,人的血白的腦漿就會露出來,這時候那些癲癇病人就會奔跑過去,用手直接在腦殼里挖出腦漿來,一口吞下。我小的時候,刑場里槍斃犯人,我村上就有人親眼看到這樣的慘不忍睹的情景。開始我還以為是杜撰來嚇唬小孩子的,但后來讀了魯迅先生的《藥》,我便真真相信那絕不是杜撰,而的的確確是真正的實事了。正如魯迅先生所說,“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一個敢活取猴腦、吃人肉的種類,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呢?
喪失了愛心、同情心和慈悲心的人,也就會喪失做人的底線,失去了做人的資格,彈我堅信,那樣的人群中的敗類,絕對不會是大多數(shù),它們注定只能是極個別。因為,我深信,人成其為人,必然有其尊貴而慈悲的地方。正因如此,我們才會西裝革履,才會彬彬有禮,才能推動文明的進(jìn)程,才會向前發(fā)展。
這讓我想起去年我?guī)е⒆釉趧游飯@里看猴子,當(dāng)看到關(guān)在籠子里的那只老猴,目光憂傷,充滿哀怨的眼睛里噙著渾濁的淚水的時候,我的孩子突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那一刻,看著孩子,我堅信——人性,終究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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