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官傳序原文翻譯及賞析(2篇)
伶官傳序原文翻譯及賞析1
伶官傳序
朝代:宋代
作者:歐陽修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于廟。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睉n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舉天下豪杰,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
譯文
唉!國家興盛與衰亡的命運,雖然說是天命,難道不是由于人事嗎?推究莊宗得天下和他失天下的原因,就可以知道了。
世人說晉王將死的時候,拿三支箭賜給莊宗,告訴他說:“梁國,是我的仇敵;燕王,是我扶持建立起來的;契丹與我訂立盟約,結(jié)為兄弟,他們卻都背叛晉而歸順梁。這三件事,是我的遺憾;給你三支箭,你一定不要忘記你父親的愿望!鼻f宗接了箭,把它收藏在祖廟里。此后出兵,就派隨從官員用豬、羊各一頭祭告祖廟,請下那三支箭,用錦囊盛著,背著它走在前面,等到凱旋時再把箭藏入祖廟。
當(dāng)莊宗用繩子捆綁著燕王父子,用木匣裝著梁君臣的首級,進入太廟,把箭還給先王,向先王稟告成功的時候,他意氣驕盛,多么雄壯啊。等到仇敵已經(jīng)消滅,天下已經(jīng)平定,一個人在夜間呼喊,作亂的人便四方響應(yīng),他倉皇向東出逃,還沒有看到叛軍,士卒就離散了,君臣相對而視,不知回到哪里去。以至于對天發(fā)誓,割下頭發(fā),大家的淚水沾濕了衣襟,又是多么衰頹啊。難道是得天下艱難而失天下容易嗎?或者說推究他成功與失敗的事跡,都是由于人事呢?《尚書》上說:“自滿招來損害,謙虛得到好處!睉n慮辛勞可以使國家興盛,安閑享樂可以使自身滅亡,這是自然的道理。
因此,當(dāng)莊宗強盛的時候,普天下的豪杰,都不能跟他抗?fàn)帲坏鹊剿〉臅r候,幾十個伶人圍困他,就自己喪命,國家滅亡,被天下人譏笑。
人生中的禍患常常是從細微的事情中積淀下來的,人的智慧和勇氣常常被自己所溺愛的事物所困,難道只有寵愛伶人才會這樣嗎?
注釋
伶官:伶,戲子,或唱戲雜技演員,現(xiàn)代的娛樂人員。伶官:宮庭里供統(tǒng)治者娛樂表演的人物?梢姺饨ǔ凰加诿裆,不思于進取,奢華淫樂而痛失天下!伶官尚能使天下易主,可見不居安思危之害!
理:道理。
豈:難道。
人事:指政治上的得失。
原:推究,推其根本,形容詞用作動詞。
世言:世人說。
以:把。
立:即位。
其:語氣副詞,表示期望、命令的語氣,一定。
乃:你的。
廟:太廟,帝王祭祀祖先的宗廟。
從事:這里指負責(zé)具體事物的官員。
少牢:祭品,用一豬一羊。牢,祭祀用的牲畜。
錦囊:絲織的袋子。
前:在前。
負:背負。
及:等到。
凱:凱歌,打勝仗時所奏的曲子。
旋:歸,回。
方:正在。
系:捆綁。
組:絲編的繩索,這里泛指繩索。
函:匣子,名詞用作動詞,指用匣子裝。
仇讎:“讎”與“仇”同義,仇敵。
一夫:一個人。
倉皇:急急忙忙的樣子。
及:等到。
斷發(fā):把發(fā)髻割下扔在地上,表示甘愿掉腦袋。
抑:還是。
本:探求,考察。
書:《尚書》,儒家經(jīng)典著作。
興:使……興旺。
逸豫:安閑快樂。
跡:跡象。
舉:全,所有的。
莫:沒有人。
忽微:極細小的東西。
所溺:沉溺迷戀的人或事物。
賞析
這篇文章是歐陽修為《新五代史·伶官傳》作的序。文章總結(jié)了后唐莊宗李存勖得天下而后失天下的歷史教訓(xùn),闡明了國家盛衰取決于人事,“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諷諫北宋統(tǒng)治者力戒驕奢,防微杜漸,勵精圖治。
本文共四段,可以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段)提出盛衰由于人事的論點,并提出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這一立論的根據(jù)。
文章以“嗚呼”的感嘆突兀而起,一起筆就發(fā)出對歷史的深沉感慨。接著用轉(zhuǎn)折關(guān)系的反問句,強調(diào)人事的作用,提出中心論點:盛衰之理,由于人事。這一嘆一問,一退一進,不僅使論點醒人耳目,而且為全文定下了嘆惋的基調(diào)。接著點出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說明立論的歷史根據(jù)!霸f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這一“得”一“失”,與論點中的一“盛”一“衰”相應(yīng),并領(lǐng)起下文。
第二部分(第二、三段),論證中心論點。
第二段承上敘事,詳述莊宗接受并執(zhí)行晉王遺命的事例。
上段既然提出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事例可以為證,這段接下來自然先寫得天下的情況。關(guān)于莊宗得天下的過程已經(jīng)寫入《新五代史》中的《唐本紀》,此處再寫未免重復(fù),也造成文勢的拖沓,而且不合序論的體制,所以這一段選用了“晉王三矢”的故事。這一故事屬于傳說,不能確定為史實,因此,包括《新五代史》在內(nèi)的正史均未收入。但這個故事在當(dāng)時社會有相當(dāng)?shù)挠绊,宋初王禹在《五代史闕文》中對此做了記載。這個故事生動而又有典型意義,能給人以新鮮感,其精神也符合晉王和莊宗的情況,所以歐陽修把它選入文中。為了慎重,在前面加了“世言”二字。這一故事是中心論點的主要例證,是支撐中心論點的有力論據(jù),也是下文議論的依據(jù)。
這一段以“三矢”貫穿前后,分兩層來寫。第一層是莊宗接受遺命,先寫晉王賜三矢,次寫晉王遺命,詳細交待賜矢原因,再寫莊宗將三矢“受而藏之”;第二層是莊宗執(zhí)行遺命,寫莊宗出師、征戰(zhàn)以三矢勵志,大告成功,還三矢于先王。其中著力寫莊宗對三矢的恭謹態(tài)度。從莊宗“受而藏之于廟”,以及“其后用兵”的舉動,可以看出他接受遺命,矢志復(fù)仇的決心和意志,這正是他得天下的原因。“受”“藏”“遣”“告”“請”“盛”“負”“驅(qū)”“納”等詞,描繪出莊宗忠實執(zhí)行父命的形象,概括了莊宗全盛時期的征戰(zhàn)情況,體現(xiàn)了莊宗的“憂勞”,突出了“人事”的作用,這就為下面的議論做了準備。這一段敘事語勢比較平緩,沒有任何議論,但卻寓論點于敘事之中,以敘事論證了論點,與第一段的“盛”和“得天下”相照應(yīng)。全段敘事欲抑先揚,為下文寫“抑”張本。
第三段轉(zhuǎn)而議論,評論莊宗的盛衰,闡明中心論點。
這一段由敘事轉(zhuǎn)入議論。先以飽蘸感情的筆墨贊嘆莊宗的成功,用“意氣之盛”回應(yīng)文章開頭的“盛”字和“得天下”三字,并順承第二段的敘事;繼而慨嘆他的失敗,用“何其衰也”回應(yīng)文章開頭的“衰”字和“失之”二字,并轉(zhuǎn)承第二段的敘事。這一大起而至大落的轉(zhuǎn)折,將莊宗極盛和極衰的兩種情形作了極強烈的對照。同是一個人,由“盛”轉(zhuǎn)“衰”,變化如此巨大、鮮明,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下面連用兩個設(shè)問句,前一句以反問的形式否定“得之難而失之易”的說法,后一句強調(diào)成敗得失“皆自于人”。這樣設(shè)問既引人深思,又寓結(jié)論于疑問之中。接著引《尚書》中的話作答,并順勢從中引申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的道理。這就對莊宗的“成敗之跡”做了概括,點明了莊宗得天下和失天下的原因,說明“盛”“衰”異時,截然相反,本源在于“人事”,與開頭提出的論點相照應(yīng),是論證所得的結(jié)論,揭示了所謂“人事”的內(nèi)涵。
第三部分(第四段)進一步議論,引出教訓(xùn),總結(jié)全文。
本來行文到第二部分,論點已得到證明,似乎可以結(jié)束了,可是作者又進一步議論。用“故”字承接上文,再次評論莊宗的盛衰,以“莫能與之爭”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兩種截然相反的結(jié)果,引出“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的教訓(xùn),得出具有更普遍意義的結(jié)論,強調(diào)能使人逸豫亡身的不僅限于溺愛伶人,如果小看“忽微”,沉溺于聲色犬馬的逸樂之中,忘記憂勞興國的至理,同樣會導(dǎo)致身死國滅的下場。作者在這里含蓄地批評朝政,諷諫北宋統(tǒng)治者不要忘記歷史教訓(xùn),意味十分深長。這就使事理更具有現(xiàn)實的針對性,更具有普遍性。
伶官傳序原文翻譯及賞析2
原文:
五代史伶官傳序
宋代: 歐陽修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于廟。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睉n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杰,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譯文: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唉!盛衰的道理,雖說是天命決定的,難道說不是人事造成的嗎?推究莊宗取得天下的原因,與他失去天下的原因,就可以明白了。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于廟。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
世人傳說晉王臨死時,把三支箭賜給莊宗,并告訴他說:“梁王朱溫是我的仇敵,燕王是我推立的,契丹與我約為兄弟,可是后來都背叛我去投靠了梁。這三件事是我的遺恨。交給你三枝箭,你不要忘記你父親報仇的志向!鼻f宗受箭收藏在祖廟。以后莊宗出兵打仗,便派手下的隨從官員,用豬羊去祭告祖先,從宗廟里恭敬地取出箭來,用漂亮的錦囊裝著,背著它走在前面,等到凱旋時再把箭藏入祖廟。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睉n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當(dāng)他用繩子綁住燕王父子,用小木匣裝著梁國君臣的頭,走進祖廟,把箭交還到晉王的靈座前,告訴他生前報仇的志向已經(jīng)完成,他那神情氣概,是多么威風(fēng)!等到仇敵已經(jīng)消滅,天下已經(jīng)安定,一人在夜里發(fā)難,作亂的人四面響應(yīng),他慌慌張張出兵東進,還沒見到亂賊,部下的兵士就紛紛逃散,君臣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哪里去好;到了割下頭發(fā)來對天發(fā)誓,抱頭痛哭,眼淚沾濕衣襟的可憐地步,怎么那樣的衰敗差勁呢!難道說是因為取得天下難,而失去天下容易才像這樣的嗎?還是認真推究他成功失敗的原因,都是由于人事呢?《尚書》上說:“自滿會招來損害,謙虛能得到益處!睉n勞可以使國家興盛,安樂可以使自身滅亡,這是自然的道理。
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杰,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因此,當(dāng)他興盛時,普天下的豪杰,沒有誰能和他相爭;到他衰敗時,數(shù)十個樂官就把他困住,最后身死國滅,被天下人恥笑。禍患常常是由一點一滴極小的錯誤積累而釀成的,縱使是聰明有才能和英勇果敢的人,也多半沉溺于某種愛好之中,受其迷惑而結(jié)果陷于困窮,難道只有樂工(是所溺的成分)嗎?于是作《伶官傳》。
注釋: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伶官:宮廷中的樂官和授有官職的演戲藝人。原:推究,考查。莊宗:即后唐莊宗李存勖,李克用長子,繼父為晉王,又于后梁龍德三年(923)稱帝,國號唐。同年滅后梁。同光四年(926),在兵變中被殺,在位僅三年。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shǐ)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于廟。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
晉王:西域突厥族沙陀部酋長李克用。因受唐王朝之召鎮(zhèn)壓黃巢起義有功,后封晉王。矢:箭。梁:后梁太祖朱溫,原是黃巢部將,叛變歸唐,后封為梁王。燕王:指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其子劉守光,后被朱溫封為燕王。此處稱劉仁恭為燕王,是籠統(tǒng)說法契丹:宋時北方的一個部族。與:賜給。其:語氣副詞,表示命令或祈求。乃:你的。廟:指宗廟,古代帝王祭祀祖先之所。此處專指李克用的祠,同下文的“太廟”。從事:原指州郡長官的僚屬,這里泛指一般幕僚隨從。少牢:用一豬一羊祭祀。納之:把箭放好。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睉n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
系:捆綁。組:繩索。函:木匣。此處用作動詞,盛以木匣。先王:指晉王李克用。仇讎:仇敵。一夫:指唐莊宗同光四年(926)發(fā)動貝州兵變的軍士皇甫暉。誓天斷發(fā):截發(fā)置地,向天發(fā)誓。豈:難道。歟:表疑問的語氣助詞。抑:表轉(zhuǎn)折的連詞,相當(dāng)于“或者”、“還是”。本:考究。跡:事跡,道理!稌罚骸渡袝。逸豫:安逸舒適。
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杰,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nì),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
舉:全、所有。忽微:形容細小之事。忽是寸的十萬分之一,微是寸的百萬分之一。溺:溺愛,對人或事物愛好過分。也哉:語氣詞連用,表示反詰語氣。
賞析:
此文通過對五代時期的后唐盛衰過程的具體分析,推論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和“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的結(jié)論,說明國家興衰敗亡不由天命而取決于“人事”,借以告誡當(dāng)時北宋王朝執(zhí)政者要吸取歷史教訓(xùn),居安思危,防微杜漸,力戒驕侈縱欲。文章開門見山,提出全文主旨:盛衰之理,決定于人事。然后便從“人事”下筆,敘述莊宗由盛轉(zhuǎn)衰、驟興驟亡的過程,以史實具體論證主旨。具體寫法上,采用先揚后抑和對比論證的方法,先極贊莊宗成功時意氣之盛,再嘆其失敗時形勢之衰,興與亡、盛與衰前后對照,強烈感人,最后再輔以《尚書》古訓(xùn),更增強了文章說服力。全文緊扣“盛衰”二字,夾敘夾議,史論結(jié)合,筆帶感慨,語調(diào)頓挫多姿,感染力很強,成為歷來傳誦的佳作。
全文可分為兩個部分。
前半部分以敘史為主。作者于開篇之首即開宗明義,用一兼帶感嘆語氣的反詰句道出了此文的中心論點——“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可謂立論鮮明,催人警醒,又具有論戰(zhàn)性,一反當(dāng)時流行的宿命論的歷史觀。前人曾評此句是“起勢橫空而來,神氣甚遠”。文章接著寫道:“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北砻髯髡邔⒘信e莊宗得失天下的史例作為論據(jù),對上述論點加以論證。這一過渡句的運用,使論點與論據(jù)間銜接緊密自然,論點有總領(lǐng)全篇之功,而下面文字的`出現(xiàn)又不致突兀。
為論證中心論點,作者并未贅述莊宗身世或伶官軼事,也未過多地列舉史例,而是從紛繁的史料中,僅選取了傳奇色彩較濃,頗具典型意義的莊宗得失天下的史事,以洗練的文字,沉摯充沛的感情,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縱橫捭闔的氣勢加以敘述。據(jù)說,晉王李克用與梁王朱溫結(jié)仇極深。燕王劉守光之父劉仁恭,曾被李克用保薦為盧龍節(jié)度使。契丹族首領(lǐng)耶律阿保機(遼太祖)曾與李克用把臂定盟,結(jié)為兄弟,商定共同舉兵討梁。但劉仁恭與阿保機后皆叛晉歸梁,與晉成仇。李克用臨終時以三枝箭作為遺命,要其子李存勖為其復(fù)仇。李存勖兵精將勇,東征西討,于公元913年攻破幽州,生俘劉氏父子,用繩捆索綁,解送太原,獻于晉王太廟。公元923年,李存勖攻梁,梁兵敗,朱溫之子梁末帝朱友貞命部將殺死自己,李存勖攻入汴京,把朱友貞及其部將的頭裝入木匣,收藏在太廟里。李存勖還曾三次擊敗契丹,為父報了大仇。但他滅梁以后,驕傲自滿,寵信伶官,縱情聲色,使民怨沸騰,眾叛親離,在位僅三年就死于兵變之中。在敘述這段史事的過程中,作者采用先揚后抑的手法,通過一盛一衰的對比,一褒一貶的抒情,給人以強烈的碰撞感、落差感,引起讀者心靈的震顫,增強了論點的說服力,正如前人說:“敘唐莊宗處,倏而英俊,倏而衰颯。憑吊欷歔,雖尺幅短章,有縈回?zé)o盡之意!弊髡哂跀⑹轮螅忠詢蓚反詰句回扣主題——“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于人歟?”至此,對比論證初步告一段落。
在文章的后半部分中,作者由敘事轉(zhuǎn)入論理,論證步步深入,立意層層遞進。從“《書》曰:‘滿招損,謙得益’”自然引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忘身”的論點。為增強這一論點的說服力,作者又將莊宗得失天下之事濃縮為一段簡潔對偶的文字,反證此論,再次通過一盛一衰的強烈對比,與篇首的立論形成前后照應(yīng),首尾呼應(yīng)之勢,使此文的中心論點更加鮮明突出。文章寫至此處,作者胸臆仍未盡抒,又進一步推出“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這樣一個論點,令讀者的認識隨著作者的筆觸進一步深化,以歷史的教訓(xùn)中受到更加深刻的啟迪!皯n勞”、“逸豫”、“忽微”、“所溺”皆為人事,因此,上述兩個論點,既是中心論點的深化,又是其具體化。作者于全文論證的高潮處驀然收筆,可謂言已盡而意未絕,令讀者有余音繞梁之感——“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豈獨伶人也哉!作《伶官傳》!贝颂幰渣c睛之筆,闡明了作者寫作《伶官傳》,“善善惡惡”的目的并非就史論史,而是具有廣泛而現(xiàn)實的醒世意義。
《五代史伶官傳序》一文在語言特色上,具有“語言委婉,氣勢旺盛”、“文筆酣暢,波瀾起伏”和“平易自然,簡約凝練”三個特點:
1.語言委婉,氣勢旺盛??
本文作為一篇總結(jié)歷史教訓(xùn),為在世及后世君主提供借鑒的史論,毫無生硬的說教,而是娓娓道來,婉轉(zhuǎn)動人。即使是在慨嘆莊宗敗亡時,也只是寓惋惜之意而無責(zé)難之詞,可謂意正言婉。全文從“嗚呼”起筆,到“豈獨伶人也哉”收尾,一嘆再嘆,以嘆始終,于反復(fù)嘆詠之中顯現(xiàn)委婉的韻致。在議論的文字中,多用反問句、疑問句,使說理委婉而令人深思;多用對稱語句,特別是在關(guān)鍵的地方,采用語言凝練、對仗工整的格言式的駢句,造成鮮明的對比感和節(jié)奏感;適當(dāng)運用長句,調(diào)節(jié)語勢,有張有弛。疑問句、感嘆句與陳述句,駢句與散句,長句與短句,錯綜有致,讀起來抑揚頓挫,一唱三嘆,感情飽滿,氣勢旺盛。清代文學(xué)家沈德潛認為《五代史伶官傳序》:“抑揚頓挫,得《史記》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后來做史論的人往往學(xué)這種抑揚頓挫的筆法。
2.文筆酣暢,波瀾起伏
文章開篇突兀而起地提出論點,馬上落到立論根據(jù)上,再落入“晉上三矢”的敘事,又語勢猛然一升,發(fā)出對莊宗之“盛”贊嘆,而后語勢陡然一降,發(fā)出對莊宗之“衰”的悲嘆,繼而步步緊逼,設(shè)疑問、引古語而得出“自然之理”,然后再次評論莊宗盛衰,語勢再升再降,在大起大落之中引出發(fā)人深省的教訓(xùn),戛然而止,將全文的語勢穩(wěn)穩(wěn)地落在結(jié)尾上。篇幅雖短小,卻寫得起伏跌宕。全文一氣呵成,淋漓酣暢。
3.平易自然,簡約凝練??
文中沒有佶屈聱牙的措辭,也不堆砌詞藻,用平實的語言生動地敘說事例,深入地說明道理,語言平易近人,自然曉暢。敘事不枝不蔓,議論簡明扼要,其中一些格言式的對稱語句,如“滿招損,謙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禍患常積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句式整齊,言簡意豐,發(fā)人深省。
通觀全篇,融敘事、議論、抒情為一體,敘事生動曉暢,論證層層深入,感情深沉濃烈,實為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歷代的文學(xué)家多視此篇為范文,倍加贊賞,如明代茅坤稱此文為“千古絕調(diào)”,清代沈德潛譽此文為“抑揚頓挫,得《史記》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歐陽公之文風(fēng)、政見與為人,于此文可略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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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伶官傳序08-25
伶官傳序歐陽修08-24
歐陽修《伶官傳序》課文12-17
《伶官傳序》教學(xué)設(shè)計(通用10篇)03-17
《五代史伶官傳序》文言文翻譯05-15
蘇武傳節(jié)選原文翻譯及賞析05-28
鶯啼序·春晚感懷原文翻譯及賞析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