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厚墓志銘》(節(jié)選)原文和翻譯
《柳子厚墓志銘》是唐代文學家韓愈為已故好友柳宗元所創(chuàng)作的的墓志銘。這篇墓志銘講述了柳宗元的家世、為人、政績等,包括了世系、卒葬、子嗣等墓志銘應(yīng)該有的內(nèi)容。以下是小編整理的《柳子厚墓志銘》(節(jié)選)原文和翻譯,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原文:
其召至京師而復為刺史也,中山劉夢得禹錫亦在遣中,當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吾不忍夢得之窮,無辭以白其大人;且萬無母子俱往理。”請于朝,將拜疏,愿以柳易播,雖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夢得事白上者,夢得于是改刺連州。嗚呼!士窮乃見節(jié)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悅,酒食游戲相徵逐,詡詡強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負,真若不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發(fā)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獸夷狄所不忍為,而其人自視以為得計。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愧矣。
譯文:
當子厚被召回京城而又復出為刺史的時候,中山人劉夢得禹錫也在遣放之列,應(yīng)當前往播州。子厚流著眼淚說道:“播州不適宜人居住,而夢得有母親健在,我不忍心看到夢得處境困窘,以致于無法向母親說明一切,況且也決沒有讓母子同赴貶所的道理!睖蕚湎虺⑸鲜枵埱,愿以柳州更換播州,即使因此再次獲罪,雖死無遺憾。此時正好又有人將夢得的事報告了朝廷,夢得于是改為連州刺史。嗚呼!人在困窘時才最能表現(xiàn)出他的氣節(jié)和道義。當今的人們平日里互相敬慕愛悅,相邀飲宴,追逐游戲,強顏歡笑以示謙卑友好,握手發(fā)誓以見肝膽相照,指天畫日,痛哭流涕,表示死也不會背棄朋友,似乎像真的一樣可信。然而一旦碰上小的利害沖突,哪怕只有毛發(fā)一般細微,也會反目相向,裝出從來不認識的樣子。你已落入陷阱,他不但不伸手援救,反而乘機排擠,往下扔石頭,前面說到的那種人都是這副嘴臉。這種事情恐怕連禽獸和異族都不忍心去做,而那些人卻自以為得計,當他們聽到子厚的為人風度,也應(yīng)該感到稍許有些慚愧吧。
創(chuàng)作背景
《柳子厚墓志銘》為韓愈于唐憲宗元和十五年(820年)在袁州任刺史時所作。韓愈和柳宗元兩人私交甚深,友情篤厚,是古文運動當中的同志。柳宗元卒于唐憲宗元和十四年(819年),韓愈就此寫了這篇墓志銘以表彰亡友的人品學問。
賞析
這篇文章韓愈就以朋友風義為主線來稱贊柳宗元,文章、政事作為旁及的材料。柳宗元在中央是“禮部員外郎”,在地方是“柳州刺史”,按照慣例,墓志銘應(yīng)寫官銜,而這篇文章卻根據(jù)“朋友相呼以字”的規(guī)矩,稱《柳子厚墓志銘》,定下朋友的基調(diào)。全文可分為七段。
第一段寫家世,這是墓志文必須寫的。唐朝很重門閥牒譜,必須舉上代的達官貴人。一開頭只稱“子厚”,不提姓柳,因為在第二段里有“眾謂柳氏有子矣”的話,這里就可省去“柳”字。在舉上世勛業(yè)中,提到柳奭,強調(diào)“與褚遂良、韓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表明風節(jié)。對其父強調(diào)兩點:一是孝道。唐朝以京官為貴,認為到地方去就是倒楣,而柳鎮(zhèn)卻“以事母,棄太常博士,求為縣令江南”,這種孝行很值得稱道,這又和后面對劉禹錫母親的關(guān)切相呼應(yīng)。二是說他“號為剛直”,表明品格。這是暗為柳宗元參與二王集團辯白。最后“所與游皆當世名人”一句是為下文服務(wù)。
第二段寫柳宗元年少得志及遭貶,可分三層。從“子厚少精敏”到“眾謂柳氏有子矣”,是寫柳宗元少年意氣之盛。柳宗元二十一歲中進士,這年五月父親去世!氨娭^柳氏有子矣”補足第一段的“姓”,而且用他父親“所與游皆當世名人”的口說出柳氏門中出了人才。這是對柳宗元中進士階段的充分肯定。自“其后以博學鴻詞”至“交口薦譽之”為第二層。韓愈先極力強調(diào)柳宗元的才能,說明名不虛得!懊暣笳瘢粫r皆慕與之交”,表明不是柳宗元去求別人而是別人仰慕他,這和交友已經(jīng)掛了鉤!爸T公要人爭欲令出我門下,交口薦譽之”,這句話尤其重要,為柳宗元參加二王集團辯解,說明不是柳宗元巴結(jié)權(quán)貴,而是權(quán)貴們想拉攏柳宗元。這樣既未抹掉參加二王集團的事實,又為寫柳宗元的品格留下余地,同時也伏下第五段“子厚前時少年,不自貴重”的根,為總結(jié)他的一生得失做準備!柏懺拍辍敝痢坝掷H永州司馬”為第三層,寫其驟升和遠貶。因為驟升和遠貶對柳宗元一生是大事,所以先寫年份,以示鄭重!坝伤{田尉拜監(jiān)察御史”表明特殊恩遇。這下面有的本子是這樣的:“王叔文、韋執(zhí)誼用事。拜尚書禮部員外郎,且將大用。遇叔文等敗,例出為刺史!边@是柳宗元升沉的關(guān)鍵,不能回避。在韓愈心目中,王叔文等是小人,不愿讓他們的名字玷辱了柳的清白,所以最后定稿改成“順宗即位,拜禮部員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為刺史”。因為當時人或后世讀史的人都知道唐順宗是聽二王和韋執(zhí)誼的,唐憲宗掌權(quán)把他們引用的人都一例遠貶,所以這樣寫也就夠了。應(yīng)該說明的是,王叔文集團的功過,宋代范仲淹就不同意韓愈及唐史的'看法,而韓愈是把他們看成小人的,又為柳宗元惋惜,所以采用這樣的寫法,前人稱為得體。這一層著重說明升官不是柳宗元自己鉆營的,遭貶也不是柳宗元本身的罪過,是受人連累。這又和上一層“諸公要人爭欲令出我門下,交口薦譽之”掛鉤。
第三段寫在永州的刻苦為詞章和在柳州的政績,分為兩部分!柏懺拍辍敝痢岸运劣谏剿g”為第一部分,表明柳宗元的文學成就主要在永州,這為第五段總結(jié)一生的得失安下伏線。自“元和中”起寫在柳州的政績。這里不可不寫,因為柳州四年表現(xiàn)出柳宗元為政的才能,但如果寫得過多就沖淡了風義和文學的內(nèi)容,所以著重選一件最重大的政績來詳寫,那就是解決男女質(zhì)錢而被沒為奴婢的陋俗。這件事韓愈在袁州也這樣辦的!昂庀嬉阅稀币韵,是寫柳宗元傳播文化的功勞,這和第三段開頭“刻苦”為文又是相呼應(yīng)。
第四段是這篇墓志中最富有感情、激昂慷慨的段落。一開頭特別用重筆提上段的事:“其召至京師而復為刺史也,中山劉夢得禹錫亦在遣中,當詣播州!睘榱送怀隽谠獙ε笥训娘L義,這件事敘在到柳州上任之后。這次是因為劉禹錫寫玄都觀看花詩惱怒了執(zhí)政,柳宗元也跟著倒霉,但他不但不怨劉禹錫,而且為他著想,要冒死上請。主要理由是他有老母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第一段敘柳鎮(zhèn)時就強調(diào)了孝道,這是柳宗元繼承父親的孝道的具體表現(xiàn),推己以及人!皢韬簟币韵率蔷瓦@件事發(fā)的感慨。在祭文中韓愈已發(fā)出“凡今之交,觀勢厚薄”的感嘆。這段議論以“士窮乃見節(jié)義”為綱,把小人的嘴臉刻露殆盡。用“平居里巷”時的信誓旦旦,來和“一旦臨小利害”時的落井下石做對比,“利害”前著一“小”字,又加上“僅如毛發(fā)比”來和平居“握手出肺肝相示”那些話對照,感情強烈。結(jié)語“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愧矣”,韓愈用“少愧”二字,表明這些人全無心肝,也該有點慚愧。這段全用對比:柳宗元的行為和現(xiàn)在一般人是一大對比,這批人的“平居”和“一旦臨小利害”又是一大對比。而結(jié)句仍然回到柳宗元的風義上。
第五段是對柳宗元一生得失的總評,分為四層。“子厚前時少年”至“道不行于時也”是對柳子厚遭遇的惋惜!邦櫧濉碑敗邦櫹А敝v,但“貴重”應(yīng)該包括“顧惜”之意,不如當“只是”意屬下句,寫子厚少年時把功業(yè)看得太簡單,和第二段呼應(yīng)。再進一步,廢退之后,又沒有得力的朋友援引,因此不得志而死!安挪粸槭烙茫啦恍杏跁r”,這是為當世惋惜!笆棺雍裨谂_省時”至“且必復用不窮”,是從反面設(shè)想,柳宗元有可能不被貶斥,貶斥后也有可能復用,這和第一層正相對應(yīng)。這些話都充滿惋惜與同情!叭弧弊忠晦D(zhuǎn),把前面兩層意思反過來了。這和第三段“居閑益自刻苦”那些話呼應(yīng),前面是為柳宗元惋惜,這里變成為他慶幸,因為文章無疑必傳于后。這是第三層!半m使”以下,比較得失,把前三層意思總起來作比較:一是生前富貴,死后無名,一是生前困頓,文章必傳!笆氲檬胧,必有能辨之者”,耐人尋味。因為“太上有三不朽”,立言是“不朽”之一,而“為將相于一時”,死與草木同腐者多矣,結(jié)論不言自明。這段文章是對柳宗元一生得失的總結(jié),先為之惋惜,后為之慶慰,波瀾起伏,充滿友情。
第六段寫柳宗元之死及歸葬。寫出死日及年歲,生年即可推知;歸葬在古人看作大事,所以要寫;然后寫子嗣。柳宗元的子女很小,不可能營葬,所以從費用和人力兩方面點出裴行立和盧遵!靶辛⒂泄(jié)概,重然諾。與子厚結(jié)交,子厚亦為之盡,竟賴其力!边@幾句話仍然扣緊朋友之義這根主線。對盧遵,韓愈不但寫了他對柳宗元的親密關(guān)系,特別是患難中相從,而且叮嚀囑咐:“既往葬子厚,又將經(jīng)紀其家,庶幾有始終者!笔潜頁P,也帶有勉勵口吻。這段文章既表現(xiàn)柳宗元終于獲朋友之助,歸葬故土,也表現(xiàn)韓愈對柳宗元家室子女未來的關(guān)切,同樣是深厚友情的流露。
第七段是銘辭。銘辭特別短,只有三句話。但如果了解柳宗元生前在永州就以無后為憂,死后小孩特別小,臨死“遍告諸友,以寄厥子”,那么這三句話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同樣表現(xiàn)出韓愈對柳宗元的一往情深。
一般墓銘多以紀事為主,容易板滯,韓愈此篇卻神采飛動,原因在抓住朋友之義為主線,結(jié)合文章成就,極寫柳子厚的高風亮節(jié),而又痛斥世俗酒肉之交,處處表現(xiàn)深厚的朋友之情。在敘事上力求簡凈生動,多用逆筆,正反夾說,將實事化虛,顯得空靈。
作者簡介
韓愈(768—824年),字退之,河陽(今河南晉孟縣)人,唐代文學家、哲學家。自謂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貞元年間進士。任刑部侍郎時,曾因上疏諫迎佛骨觸怒憲宗,被貶為潮州刺史。后官至吏部侍郎,人稱“韓吏部”。卒謚文,又有“韓文公”之稱。
韓愈大力提倡儒學,以繼承儒家道統(tǒng)自任,開宋明理學家之先聲。在文學上,韓愈反對駢文,倡導散文,是唐代古文運動的主要領(lǐng)導人,被列為“唐宋八大家”之首。其文雄奇奔放又曲折變化,其詩!耙晕臑樵姟保非笃骐U。于山水旅游詩,則另創(chuàng)一派,擴大了創(chuàng)作領(lǐng)域,對后世影響深遠。有《韓昌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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