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線、面的缺失與突破論文
點、線、面的缺失與突破論文
【內(nèi)容提要】
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文藝理論與批評陷入了“精神疲軟”和“話語城堡”之中,失去了原創(chuàng)性,其主要原因不僅在于失去了對于文化之根——“元點”的追尋,在歷史線索方面有所迷失,而且遠離了具體的文藝創(chuàng)作實踐,使文藝理論與批評失去了原生的動力與活力。
【關鍵詞】 文藝理論;元點;線;面
新時期以來,文藝理論與批評的研究一直受到關注,在推動文藝創(chuàng)作、更新觀念和拓展思路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在理論建設方面取得了驕人的成就。實際上,隨著人們思想的解放、眼界的增高、視野的開闊與思考的深入,人們對于如今文藝理論研究狀態(tài)有頗多訴求和微詞,其中大多數(shù)是實事求是的。特別是上世紀90年代之后,文藝理論研究陷入了“精神空洞”與“話語城堡”之中,原創(chuàng)性越來越少,在文藝批評、學科建設和文學教育方面皆顯示出了頹勢,所以也不斷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和反思。因此,針對當前文藝理論與批評狀態(tài)的一些問題進行思考,拎出缺失,與同仁一起探討突破的路徑,或許不失為一種必要的工作。
一、關于文藝理論研究中的“元點”問題
在這里,所謂“點”就是“元點”,也可以稱“原點”。這個“元”就是老子用來定位“道”的終極意味的概念,所謂“同謂之元,元之又元,眾妙之門”,含有原初、最終、終極的意思,可以理解為老子心目中文化的最根本的因素,是文化之根、學術之根。所以老子特別重視這個概念,所以還提出了“元德”、“元同”、“元通”等重要概念。所謂“元德”,就是最高的、原初的、合乎自然之道的德;所謂“元通”,則是指一種對于自然之道能夠融會貫通的境界;所謂“元同”,就是與自然之道渾然一體的狀態(tài); 此三者皆離不開一個“元”字。老子之所以在第一章就講這個問題,因為他所關注的正是有關自然宇宙與人文的根本問題,由此他提出了一個解答社會文化所有問題的終極價值觀念——“道”,提出要“道法自然”。
這個元點代表一種文化的終極價值觀念;有了這個“元點”,老子的學說、甚至中國文化才有了根,有了綿綿長存的歷史發(fā)展和演變。后來中國的文化發(fā)展、藝術之道的進展才能有自己的幽深根基。例如,后來劉勰寫的《文心雕龍》,第一章就是“原道”,承繼的就是這個傳統(tǒng),就是從這個“元點”生發(fā)出來的。過去我們對于“原道”篇重視不夠,是由于我們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這個“元點”產(chǎn)生了懷疑,并進行了歷史性顛覆;同時,人們似乎找到了另一個“元點”,例如西方文化中的“理性”、“邏輯”等等,開始轉向了如馬克思主義、現(xiàn)代性等新的價值理念。而現(xiàn)在人們之所以不重視“元點”,回避甚至消解它,是因為人們已經(jīng)不再或者有意回避對于學術終極價值的認定,這就意味著學術研究失去了文化之根、歷史之根、心靈之根與靈魂之根。
這也正是我對當下文藝理論研究與批評狀態(tài)的擔憂。洋洋大觀、鴻篇巨著、思潮紛繁、角度多樣,但是,缺乏的正是沒有自我精神及其價值終極的支撐,沒有“元點”,有的幾近淪落為一種單純的“工具理性”的演繹、甚至為謀求名利、權位、金錢的方式方法。這是很可怕的。顯然,這些文章,花俏聰明程度不同,但是共同特點就是,只有挪移過來的理論觀念,卻沒有學術的根,或者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有表面浮夸的文化激情,卻沒有終極的精神價值追求;只有時尚的話語與闡釋策略,卻沒有充實的信仰和信念、沒有“一以貫之”的精神守望和靈魂家園。
當然,所謂“元點”,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獨創(chuàng)的,尤其是在整個人類文化思想歷史中,往往只有傳統(tǒng)的經(jīng)典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探索與發(fā)現(xiàn),由此才確定了一種文化傳統(tǒng)、或者文化紀元的“元話語”。但是,這不意味著后人可以回避這個問題。就每個人來說,作為自己內(nèi)在靈魂的追求和堅持,都有自己的既定的個性標志和依托,也就是有自己的精神信念的“元點”。所以,對這個“元”的確定與追求,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分幾個層面來理解。一是從歷史傳統(tǒng)與文化格局來理解。其第一層面是創(chuàng)造了整個民族文化之根的“元”。在中國,老子、孔子就是這樣的人。第二個層面,是由這種文化之根生發(fā)出來,對于人類生命根本問題持續(xù)進行關注與探索,并獲得了自己的獨特發(fā)現(xiàn)的人,比如荀子、墨子等就是這樣的大師。第三個層面,是對于人文精神與學科的具體領域與特殊理念有深遠的追尋與探討,由此獲得自己獨特的認識和感悟的,比如司馬遷、蘇軾等等。這三個層面所處的歷史時代不同,所針對的文化問題有別,但是都持續(xù)著對于一些人類文化根本問題的探求,比如,自然的問題、人的問題等等,并為中國獨特的文化傳統(tǒng)做出了貢獻,從最初的“文化之根”生發(fā)出了葉茂枝繁的大樹。事實上,中國如此,外國也如此。幾乎所有大學問家的文化貢獻,都與人類文化的一些終極問題直接相關,都可以追溯到歷史的最深處,貼近歷史的“元點”,比如康德、叔本華、尼采、海德格爾、德里達等,都是如此。
但是,我這里強調(diào)的是第二方面,即從個人精神與學術追求方面來確定的。比如搞文學的,首先應該對于一些文學的基本問題有所領悟,有所探求,并形成自己獨特的文學信念與價值認同——這是一種終極的精神追求,也就是一種“元點”的確立。例如,王國維在一百多年前就提出的“純粹哲學與純粹美學”理念,就是他經(jīng)過心靈磨練而結晶出來的一種信仰與信念,體現(xiàn)了一種我們現(xiàn)在所認為的終極的價值認同和精神支柱。而王國維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當時他就深深感受到,當時中國文化及其文化狀態(tài)面臨的最大危機,就是缺乏這種對于精神性的終極價值的追求和堅持;由此,中國文人才容易依附于官本位體制,缺乏甚至失去人格獨立與思想自由的精神。這既是王國維對于中國文化歷史、特別是明清之后文化狀況的一種總結,表明了對于中國文化及狀態(tài)的切膚之痛;同時也是他對于20世紀初中國文化與文人文化心理的一種透視與深刻感悟。我們不能不看到,20世紀以來,在中西文化碰撞與交流的背景之下,中國文化在遭受一種歷史巨變,而信念的缺乏與喪失,正是中國文人學者所面臨的最嚴峻的危機,所以王國維當時所提出的問題及重要性與現(xiàn)實性至今有效。
由此,如果我們觀察一下當下文藝理論與批評狀態(tài)的話,就不難發(fā)現(xiàn)“信念缺失”已經(jīng)成為一種令人驚心的普遍現(xiàn)象。也許專著與論文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多,這么厚實,但是,我們在其中雖然可以讀到各種新奇的理論觀點、流派、思潮與話語,讀到一些新的資料、史實;甚至不乏才華與才情的表達,然而卻感受不到信念、靈魂與人格。其中沒有精神的穿透力與心靈的感動力。這種情景不僅影響了文藝理論與批評在社會上的聲譽與效益,甚至影響了大學的文學教育。文學理論與研究課程正在成為最缺乏精神感染力的課程,因為其所浸透的對于世俗權力、金錢與名利的追求意識而被學生所不恥。人們在堂皇言辭與話語下面發(fā)現(xiàn)的是權力、名位與金錢之爭,這是令人感到遺憾與悲涼的現(xiàn)象。所以,文藝理論研究與批評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回頭找到自己的“元 點”,建立屬于自己的學術的“根”——也就是自己內(nèi)在的獨立精神和理論之本,使自己的學術話語有文化之根、靈魂之根,使自己的學術與學問有了一個可以托付的精神家園。
二、關于文藝理論研究中的“線索”問題
從歷史而言,任何獨特的文化、學術與學問都有自己的歷史發(fā)展線索和文化依托,由此構成自己跨越時空的邏輯結構。而所謂“線”就是一種理論“從哪里來”與“到哪里去”的歷史標志,不僅顯示它的價值導向,而且體現(xiàn)它的文化屬性。顯然,文化與學問“元點”的這個根是靠歷史這條線連接起來的,不同的元點可以生發(fā)出不同的歷史的線,而不同的線勾畫、勾勒不同的文化圖景,而不同的歷史線索又在追溯、聯(lián)系著不同的理論“元點”,這兩者往往是互相依存的。
但在20世紀之前,這個“線”基本上是以民族文化來劃分的,無論是文化史、文學史、還是學問、理論的創(chuàng)建,基本上是從不同民族文化經(jīng)典中的“元點”或“元問題”中生發(fā)、進展出來的,體現(xiàn)某種源遠的承繼關系。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這是非常穩(wěn)固的一種線的結構,支撐著不同民族文化精神信仰與文化歷史。如中國的儒家學說就是從孔子學說中生發(fā)出來,所謂“解經(jīng)”、“注經(jīng)”,其實就是對于一些終極的“元問題”的持續(xù)探討。西方的學問同樣如此,如有關“自由”、“存在”等問題,早在希臘哲學中就存在了。由此,這也是當今中西文化分野的一種重要標志。它們從不同的文化元點出發(fā),延展與發(fā)展成了不同的歷史線索,構成了不同的文化景觀。
不過,這種情景在20世紀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由于“現(xiàn)代性”及其強勢文化的擠壓,一些傳統(tǒng)文化出現(xiàn)了“斷層”(且不論這種“斷層”是人為的還是客觀的),因此在一些人文學科領域也出現(xiàn)了歷史線索“中斷”的危機,也就是說,選擇不同的“線”成為了一個問題。例如,如今研究“文藝心理學”,就面臨著“從哪里來”的問題,有人就認為這是西方近代科學的產(chǎn)物,應該從現(xiàn)代心理學的產(chǎn)生算起。但是,這是否意味著中國古代文論中就沒有“文藝心理學”呢?如果有,那么如何講起呢?例如,在一次關于文藝心理與學科建設的研討會上,就出現(xiàn)了以西方文化為線還是以中國文化為線的爭論。從主辦者所提供的“原點閱讀”書目來看,基本上是一些西方典籍,而重要的是近代以來的,所以有的學者就指出,中國古代文化中就有很多精彩的文藝心理學資源。我們不應該忽略它們,其實古代文論有許多對于人類心理狀態(tài)的描述,比如中國最早就出現(xiàn)的“性情論”,在莊子、荀子、司馬遷、嵇康等人那里,都有很多有關文藝心理學的精彩論述。記得上世紀80年代,廣東學者劉偉林就出版了《中國古代文藝心理學》一書,洋洋60多萬字,對于中國古代心理學方面的資料進行了初步的評述,構成了一條源于中國文化的歷史之線。
其實,不僅“文藝心理學”存在這個問題,一些基本的文藝理論學科、甚至概念,都存在這個問題,比如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問題,唯美主義與純藝術問題,等等,如果僅僅按西方文化的“線”來梳理,不僅難以讓人接受,也無法構成具有人類性的充實的歷史基礎。而就中國情景來說,這還牽扯到了更深層的文化信念問題?梢哉f,近而言之,它關系到了一種文化、學術和學問的歷史建構,遠而言之,它還涉及到一種穩(wěn)定的民族文化之根、文化元點的存在與有效性問題。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失去了這條民族文化歷史的“線”,文化元點及其一些終極觀念就像斷線的風箏,就會墮落于無際的深淵之中。這當然構成目前中國人精神危機與心靈失落的重要因素,而在構成這種文化心靈危機的前臺,都是目前在學術與學問歷史建構方面的困擾與失落。
于是,“線”的選擇就成了當前文藝理論研究中的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造成了歷史合法性的擱置。其實,這個問題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就出現(xiàn)了。在這之前,西方自鳴鐘的傳人,一種新的時間和歷史的線索就開始出現(xiàn)了。直到民國成立,中國采取了西歷,意味著中國傳統(tǒng)的時間和歷史之線面臨著更嚴峻的考驗,人文精神在歷史邏輯方面逐漸失去了自己原來的自主性,開始呈現(xiàn)出依附西方的趨勢。這種情景在文藝理論與批評中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因為中國近代文化的變更源于新文化運動,而新文化運動又是以新文學的產(chǎn)生為極致的歷史表達。如是看來,新文學運動對中國文化的歷史變革具有重大推動作用,功不可沒,但是,它過于偏激、偏頗的文化傾向、及其所造成的中國人歷史感的消解,也是不可否認的,其造成的消極的負面影響也是不可估量的。其中最顯著的莫過于對于中國歷史傳統(tǒng)與文化遺產(chǎn)的過度否定性批判,以及對西方文化理念的過度推崇,用人類近現(xiàn)代科學理念代替了人類文化原初的“元點”,截斷了源遠流長的歷史線索,并由此改變了中國學術、學問的歷史建構。
顯然,只有少數(shù)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可能造成的歷史感的迷失。其中王國維就是最敏感的一位。他很早就意識到了民族歷史和文化的隔絕對于學術可能產(chǎn)生的消極影響,并提出了學無中西、學無新舊、學無有用無用之分的新的理念,試圖造就一種新的、博大的文化胸懷,為學術學問的歷史建構提供了一種新的路徑。其實,王國維所做的并不止于此,他通過自己具體的學術實踐打破了中西、新舊、有用無用界限的理念,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學術境界。例如,王國維是最早關注并接受西方文藝心理學資源的人,但是他的文章卻非常頻繁地引用了莊子、淮南子中的例子,并與西方的文藝心理學觀念進行比照,把文藝心理學的探討推到了一個中西文化相互映照、道通為一的境界,也使文藝心理學的歷史源流有了新的線索。再比如,王國維《紅樓夢評論》被公認為是用叔本華的理論觀點來對《紅樓夢》進行分析評價的論文,但是,如果我們忽略了他在文章開頭就引用的一大段中國古人的學說,就辜負了這位學人的良苦用心。而到了后來的《人間詞話》,更是達到了中西文藝理論相融合的極境。
但是,這種不露痕跡的著作太少了;相反,文藝理論與批評成了“文化斷層”最顯著的領域。這首先表現(xiàn)在文學概念與術語方面,如今幾乎所有插敘、概括和評價文學的觀念和觀念體系皆來自于西方理論,例如現(xiàn)實主義、浪漫主義、現(xiàn)代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等等。而中國固有的文化概念皆成了“古董”,與古代漢語一樣成了考古、訓詁的對象,喪失了在現(xiàn)當代語境中存在的合法性。這種情景不僅從邏輯和闡釋起點上消解了中國傳統(tǒng)的歷史線索,使中國文學存在著“斷線”的危機,而且自始至終影響著中國文藝理論與批評的自主性、主體性與獨立性。其實,這種“斷線”的危機在新文學初期就顯現(xiàn)出來,也曾引起過當時一些學者的警惕和注意,例如“學衡派”諸人對于新文學的置疑就非常引人注目。梅光迪當時就認為大量西方新潮名詞的涌入,以及對傳統(tǒng)文化的激進的批判態(tài)度有可能斷送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歷史感,中斷國人對歷史文化之根本的體認;而在吳宓看來,西方文化中的一些元話語在中國文化中同樣存在,而中國文化中的一些精粹之論在西方文化中同樣能找到印證與共鳴,我們完全不必用揚彼抑此的方法來進行文化變革。這兩位與胡適同時在美國留學的學者,其看法是很有遠見的,可惜,他們“接線”的努力并沒有得到人們的普遍認同。即使胡適,這位新文學運動的旗手后來也意識到了這種危機,且不論他一開始就采用了改良的、比較溫和的文學態(tài)度,就從寫《白話文學史》的初衷來說,就充分反映了他期望把新文學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連接起來的愿望,企圖完成一種新的中國文學的歷史建構。
應該說,這種愿望部分地實現(xiàn)了,但是隨著激進的社會與文化思潮更占上風,也隨著胡適個人命運在社會流變中失勢和下墜,并沒有出現(xiàn)更堅實、更深遠、更博大的歷史創(chuàng)造,現(xiàn)實的文藝理論與批評的歷史感越來越薄弱了,成了漂浮在生活表面的文化浮標。這也許是李澤厚在20世紀80年代出版的《美的歷程》的重要意義之一。這部著作引人耳目一新的地方不僅是對“美”的闡釋,而且在于“歷程”——一種對于中國文藝美學歷史的架構。當然,這種架構已經(jīng)不是遵循中國傳統(tǒng)路徑了,而是融入了西方邏輯思維的范式。也就是說,這里有一個闡釋美的文化原點。這就是“人性”,由此生長出了中國美的歷程的回顧與描敘。這也說明對于文藝理論中“線”的理解與勾勒已經(jīng)不再是一種單一文化的家譜系的建構,也不可能局限于某一種文化的框架之內(nèi)。文化的歷史感正發(fā)生一種變異和飄移;所謂變異,是指在文化理念和概念上變化,隱含著對于過去歷史文化遺產(chǎn)的再闡釋和再發(fā)現(xiàn);所謂漂移,指的是歷史線索正在被學者悄悄地挪移,從過去既定的、地域的、民族的傳統(tǒng)譜系中飄移出來,被納入到一種人類性、知識化的學術譜系之中。
這也許是一種新的歷史感,是如今迷失在歷史迷亂中的文藝理論與批評的一種出路,就目前的狀態(tài)而言,依然存在現(xiàn)代文化和古代文化兩條線的并行、交錯、碰撞與交匯,是否需要把兩條線并成一條線,或者從中生發(fā)出“第三條線”,仍然是一個需要不斷探索、討論與磨合的問題。
可見,“點”與“線”的問題,原本就是連在一起的,失去了歷史的“線”,就可能失去文化的“根”——這在當前文藝理論與批評中,很多人還未自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經(jīng)常模糊“線”與“點”的關系,并用“線”來取代和消解“點”的歷史終極意味。例如,“現(xiàn)代”、“現(xiàn)代性”就是如今常用的概念,原本是用來描述近代社會發(fā)展的一條歷史線索,卻經(jīng)常作為一種文化的“元話語”來使用,成為了一種強勢文化“統(tǒng)駕”歷史的話語權。實際上,從深層的意識形態(tài)角度來說,用“現(xiàn)代性”來統(tǒng)駕和解讀歷史進程,尤其是中國近現(xiàn)代文化歷史,就是一種以“美國價值”截斷中國、甚至人類歷史文化線索的企圖,所謀求的無非是所謂“先進”的、時尚的、消費主義至上的文化利益最大化的效果。
三、關于文藝理論研究中的“面”的問題
所謂“面”,指的就是工作面,引展開來,就是我們進行文藝理論研究與批評所面對的資源與材料。這也許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文藝理論與批評的“面”,當然就是文藝現(xiàn)象,就是作家作品,就是“有感而發(fā)”的對象與文本,就是文藝本身。這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只要注意一下當前文藝理論與批評狀況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變得無關重要了,很多理論家和批評家并不需要閱讀文學文本,也不用仔細研究作家作品,更不必對于各種文藝現(xiàn)象進行調(diào)研,就可以寫出大塊的文章來,提出各種的觀念,制造不同的“熱點”,在理論和批評界呼風喚雨。
問題是何以做到如此呢?其中奧妙就在于脫離了過去的工作面,轉向了新的空間——這個空間可以稱之為“話語城堡”。可以說,如今一些文藝理論家批評家,已經(jīng)不再需要面向具體的作家作品和文本了,而是更鐘情于擁有自己理論觀念方面的優(yōu)勢。從某種程度來說,只要掌握了某種話語優(yōu)勢,就能更多擁有話語權,就有了更大的話語空間,就能以不變應對萬變,對于自己沒有細心研讀、甚至沒有研讀、只是略知一二的作家作品進行論說;而且,如今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的話語王國,理論批評家可以守在自己城堡中,用此一觀念對抗另一觀念,用此一理論消解另一理論,從此一話語轉移到另一話語,環(huán)環(huán)相扣,綿綿不斷,自成一統(tǒng)。
這是一種可怕的景象,而它的形成則有一定的文化深淵作為背景。因為,自啟蒙時代以來,人類就進入了一個“知識爆炸”的時代,在觀念話語方面形成了一種極致。除了無數(shù)令人驚奇的科學知識發(fā)現(xiàn)與發(fā)明之外,這個時代文化衍生物就是無數(shù)概念與話語——這中間有很多本應該投入歷史垃圾堆的東西,卻成了人性惡及專制權力網(wǎng)絡世界的文化資源,也為很多附庸于這種欲望的文化人提供了工具理性的知識崗位。就此而言,很多文藝理論研究和批評者實際上成為了“話語城堡”的衛(wèi)士和利益分享者,從權力話語的網(wǎng)絡中獲取不義之便。
當然,這涉及到對現(xiàn)代文化及其話語體系的重新檢索和審視。事實上,關于話語的意識形態(tài)性質(zhì),早已經(jīng)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但是,我在這里感觸最深的,卻是話語特殊的功能屬性。也就是說,話語本身是一種“文化軟體”,是可以任意拉長縮短和抓捏的,可以按照人類不同意志不斷復制、變異、對接和塑形的。這也許是人類文化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現(xiàn)象,當“生產(chǎn)過!背闪艘环N常態(tài)之后,必然會出現(xiàn)“精神文化過!爆F(xiàn)象;當某種學術與學問積累到一定程度,其自身就會具有某種自我不斷延展、復制、變革與變異的能力,可以在自我封閉的語境中喋喋不休地敘述自己。這無疑給很多理論家、批評家提供了一種脫離對象化、進行自我復制的空間和可能性,他們陶醉于自己的“話語優(yōu)勢”之中,可以躲在堅固、舒適的“話語城堡”里隨意向外面掃射,把原本自己的研究對象——作家作品——推到被“忽視”、“遮蔽”的邊緣地帶。
不過,造成文藝理論與批評的這種困境的,還有我們自身的文化歷史原因。長期以來,我們一向強調(diào)“指導思想”、“理論綱領”的決定意義,以至于形成了一種崇尚理論話語的文化心理定勢,把掌握最先進理論方法看作是做學問的關鍵,其意義和價值大大溢出了文學研究的范圍,成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標尺。無論在理論批評實踐中,還是在文學研究與教學中,理論一直處于先聲奪人的位置。這當然提升了文藝理論在文學研究與文學教育中的地位,但也埋下了隱患——這就是對于理論話語的過度強調(diào)和迷信,造成了文學主體主動性與原創(chuàng)性的喪失,尤其是“以論代史”現(xiàn)象的風行,使文藝理論與批評距離創(chuàng)作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失去藝術本原的活力與魅力。
不僅如此,還有一種傾向值得注意:這就是新時期以來,文藝理論與批評過于強調(diào)自己的自主性和獨立性,以至于發(fā)展到了偏頗和極端的地步。顯然,由于過去文藝理論與批評作為“工具”的教訓太深,提倡自身的獨立性是完全必要的。不過,這種獨立性不是遠離文學作品,而是能夠擺脫權力意志與文化體制的束縛,在精神意識方面找回自我,提倡自由思想和獨立思考,真正回到文藝現(xiàn)象與規(guī)律上面來?上У氖牵@種獨立性難得獲取,也難得堅持,所以很快有了偷梁換柱的做法,把文藝理論與批評引導到了所謂“思想性”與“學術性”爭論上來,不僅遠離了當時的文藝創(chuàng)作實踐,也回避了文藝理論與批評所面臨的真正的現(xiàn)實挑戰(zhàn)。
這種在自己“話語城堡”中自我復制與引申的理論與批評,不僅脫離了具體的文藝創(chuàng)作和作家作品,而且呈現(xiàn)出遠離生活真實與主體真誠的企圖。也就是說,文藝理論與批評不僅脫離了具體作家作品這個“面”,而且失落了一個更縱深和潛在的“面”——這就是直面現(xiàn)實社會與生活實際所產(chǎn)生的一種真正的有感而發(fā)。這是隱藏在作家作品背后的更大的工作面,必定是理論家批評家所不可能回避的,是一種真誠真切的文化責任感和使命感的體現(xiàn)。這本身就是對于研究者和批評家文化信念、歷史感、責任感及價值觀的一種挑戰(zhàn)與檢驗。沒有人能夠逃脫這種挑戰(zhàn)與檢驗。
由此來說,文藝理論與批評的對象化,不僅僅是“從哪里來”的問題,而且是對自己真摯和真誠程度的一種檢驗;不僅直接影響“線”的建構與選擇的因素;更是我們當下文藝理論和批評失去“原點”的支撐、缺乏歷史感的根本原由。于是,我們又回到了“元點”,回到了重新建構文藝理論與批評精神家園與信念基礎的工作中,只不過我們更加肯定的是,文藝理論與批評首先應該回到文藝中來,從具體的作家作品和文藝現(xiàn)象出發(fā),重建歷史邏輯與線索,從人類文化的“元點”生發(fā)出無愧于時代的文藝理論與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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